是女人聲,婉轉曲腸的,好像是在唱戲。
宮中無大節,喜慶的日子,很少會聽到這種民藝,所以在這幽靜的花園裡是足夠顯眼的人聲了。
她注意到了這點,那領路的小太監也是腳步一頓。
他轉身低頭,“將軍,貴妃就在那庭裡,裡邊都是貴人,奴婢就送此止步了。”
洛寒玨把臉轉過來,卻發現這折腰的小太監尖細瘦弱的小臉格外的白,說話還是那平常調子,但行禮的手指握的極緊,身體也下意識往外移。
像是裡邊藏著的可不是后宮的美人兒,而是些見不得人的猛獸。
她心思轉了幾圈,面上“嗯”了聲。
小太監如蒙大赦的謝過洛寒玨,停留不過兩三秒的,那背影就出了這園子。
洛寒玨心裡琢磨著那小太監的反應,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那獨一條的花園小徑上。
圓潤的鵝軟石頭都是調的個大的,走起來都是平滑平穩的緊湊,絕不會硌了各位后宮嬌美人的足。
洛寒玨是沒在乎這個的,她輕功傍身,就算是從花園邊上的曲橋上點水蕩過來就是小意思。
十五六步的她就走到了那觀戲的邊上。
然後她就見到了新貴妃。
洛雲嬌依著一件軟臥榻上,手裡窩著一條渾身白色的長毛貓兒,羅紅的裙釵邊角全是精細極了的料子,周圍的侍女一雙素手剝了皮薄肉滿的荔枝,用著金叉喂送到貴妃嘴邊,抿出來的核直接吐到太監的手上。
這一來一回的絲毫不耽誤貴妃看曲子。
洛寒玨順著她看去的方向,樓台上的兩個戲子哀哀戚戚的摟著,眉目低垂的像是一種互訴衷腸又不得離別的曲段。
也不知道是不是來的不湊巧了,還是整段全是這哀調,反正洛寒玨走近後,有一種渾身不適的難受,雖說她淺淡的面貌上一如既往的淡然。
看起來這新封的貴妃確實和傳聞中所言相同,陛下是對她寵得不行。
洛寒玨一直斂息沉默著,走到侍女邊上人才驚驚察覺,離洛雲嬌還有幾步的時候,那榻上的姑娘倒是先回了頭,巧笑顧盼的見著她。
養的極好的面目見她,眼睛都亮了,像是真見到了關系極好的同宗姐妹一般。
洛雲嬌親熱的先招呼她,“姐姐,你來了?”
“臣洛寒玨參見貴妃娘娘。”
面對她的是女人挺拔彎下的腰肢,耳邊就是恭敬冷淡的問候聲。
洛雲嬌笑笑,把懷裡困懶的貓兒抱給邊上人,端正起身子。
“姐姐,無需禮節,趕緊坐吧。”
洛寒玨也沒客氣,順從的坐在太監早早安置好的一架椅子上。
花園裡除了沉默,只有聲弦和哀調。
還是貴妃先開了口,“不知道姐姐最近在做什麽呢?前幾次的帖子,奴才他們都說洛將軍不在府上,還是連著三日都是如此。”
“是軍務過於繁忙了嗎?”
洛寒玨把注意從前面的戲碼上移開,她點頭,“陛下登基事大,臣的職責必須保護好宮裡城外的所有安排。所以日夜巡邏都沒有落下過,臣幾乎是在軍營裡睡下的,也許是這個原因,娘娘的帖子幾次都沒有看見過。”
“是臣錯過了娘娘的好意,是臣的不對。”
洛寒玨非常輕巧的把錯誤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像是在她面前的完全不是那個三日就殺了十五個奴婢的惡人貴妃。
她實在是太篤定了,也足夠坦誠,把話頭也一下掐完的不給洛雲嬌有所發揮。
貴妃眯起眼在這女將臉上掃過幾眼,然後笑說。
“無事,只是我入了這宮,著實是太過乏悶了,前日我還跟母親說了話但母親不過半天就出宮了,這不身邊又空蕩蕩的,陛下也沒有開始選秀,我總覺得沒意思,就想著姐姐也在這京中。”
“所以,就想找來姐姐說說話,”洛雲嬌聲音輕柔的很,“不會讓姐姐你為難吧?”
洛寒玨搖頭。
後來的一整個午後時光,兩位同宗姐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看看台上的眾生相,聽聽耳邊的自然風景聲,白白消磨了不少時間。
回來之後洛寒玨都不記得自己和貴妃說過什麽了。
她躺在床上也不多想了,把藥喝完洛寒玨就很快入睡了。
第二日,林顯按例給將軍府送軍折,結束後看著洛寒玨鎮定的臉色,突然冒出一句。
“您不知道嗎?”
洛寒玨緩緩收回目光,看著副將,“什麽?”
她最近一直時有困倦,坐一會兒就能在椅子上閉目上半刻鍾。
對於其余之事,洛寒玨實在是拿不出多余的精力管制了。
她隻想著那人,早點回來罷。
林顯壓低了聲量,他講,“新帝從昨日開始招攬大批的秀女入宮,然後依次封了不少的娘娘入住各宮院。”
男人的聲音頓了一下,像是對下面要說的事有些躊躇。
洛寒玨瞥他一眼,“說吧,我又沒什麽可怕的。”
“然後就在昨夜新帝召新人侍寢的時候,您家那位,夜半三更的不知道怎麽繞過侍衛太監的耳目,就這樣近身了陛下的床榻,然後—”
林顯:“白日清醒的人一見,那地上一把匕首就插在了那新妃的心口,陛下一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懷裡躺著的是貴妃。”
男人說完也不由咽咽口水,他小心的看著自家將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