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麽說，輔導員又叮囑了兩句，掛了電話。

　　車子停在餐廳門口，席靈玉付了款，還給了一部分補貼。

　　司機看著多出來的錢說：“給多了。”

　　“剛剛我們耽誤了您的時間，應該的。”

　　“真不用，也沒幾分鍾。”司機推拒道。

　　林珞珞下了車，擺擺手說：“您就收著吧。”

　　“那就謝謝了。”司機收了錢，開車離開。

　　林珞珞忍不住感慨：“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啊。”

　　不光是陌生人之間，就算是流著同樣血脈的人，之間的差距也猶如隔著天塹。

　　進了餐廳，服務員熱情地迎過來，林珞珞說了自己預約的情況之後，便被帶到了最裡面的錯層空間。

　　餐廳角落擺著一架三角鋼琴，是提供給顧客們的。

　　林珞珞說：“如果來得巧，遇到有想要彈琴的其他顧客，或許我們還能免費聽上一曲。”

　　“你想聽嗎？”席靈玉問她。

　　“你要彈嗎？”林珞珞有些驚喜。

　　席靈玉起身，走向了不遠處的三角鋼琴，優雅地坐在了琴前，美妙的琴音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下緩緩流瀉而出，像是滿天星子散落銀河。

　　她會彈鋼琴這件事，算是在林珞珞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畢竟方瑩曾是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想來席靈玉小時候肯定是學過點什麽的。

　　席靈玉沒有彈什麽鋼琴名曲，而是彈了一首流行音樂。林珞珞以前聽過，是祁樂樂那段時間經常哼的，歌名就叫《情人節》。

　　一曲很快彈完，餐廳裡響起了其他食客們的掌聲。

　　席靈玉走回來坐下，看起來似乎有些微的緊張：“太久沒彈過了，還好沒出錯。”

　　“我們在家裡買架鋼琴吧！”林珞珞興奮地說。

　　席靈玉失笑：“現在家裡哪還有地方放琴呢？等以後再搬家的時候吧。”

　　她沒說，她在江臨的家裡倒是有一架鋼琴。因為她知道，只要她說了，對於林珞珞來說，就成了一個邀約，而林珞珞在畢業後，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跟自己回江臨。

　　她不是不希望林珞珞跟她回江臨，只是她更希望林珞珞可以衡量未來發展後再做出選擇，而不單單因為自己。

　　“好。”

　　這家店主打西餐，但也會提供一些中餐的菜式，情侶套餐裡就包含了中西餐。最先被送上來的是西餐開胃小菜，接著就是牛排。

　　餐桌旁邊的牆上擺著燭台，燭火搖曳，投下一片曖昧的光影。

　　兩隻細長的鬱金香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杯子裡的香檳隨著碰撞，在燭火下泛著淺淺波光，像一汪金色的湖水。

　　酒香充斥在唇齒間，不知不覺等到吃完晚飯，林珞珞已經有些微醺了。

　　“小姑姑。”回家的出租車上，林珞珞玩著她的手指，小聲喊她。

　　席靈玉側過臉來看她：“恩？”

　　路燈照進車裡，昏黃的燈光似乎帶來了一絲暖意，小姑娘的臉頰微微泛著酒暈，眼神濕漉漉的，像是森林裡的小鹿。

　　“你喜歡我什麽呢？”林珞珞看著她中指上戒指因為燈光角度變換而時亮時暗，一如自己的心情。

　　喜歡她什麽呢？席靈玉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候，她隻覺得眼前這個氣衝衝的小姑娘，心裡有點什麽想法都寫在臉上，十分有趣；加上席家人對小姑娘的那些評價，席靈玉略加思考，便答應了那個提議。後來在民政局的時候，她又覺得，小姑娘發現認錯人之後的反應，似乎更有意思。

　　加之那段時間，自己的朋友總是出雙入對，事業也算步入正軌的席靈玉，漸漸也萌生了戀愛的想法。恰巧答應了回來京都，恰巧遇到了有趣的小姑娘，恰巧察覺了席家想利用這次機會把自己留在京都去聯姻的意圖……

　　無數個“恰巧”湊在了一起，最終竟成了“剛好”。

　　席靈玉忍不住思考，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抑製不住心動的呢？是除夕夜她替自己“出頭”教育滿口胡話的席陽的時候？還是那天在鬼屋她拉起自己手卻什麽都沒說的時候？

　　亦或是更早時候，在小姑娘總是眨著那雙水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卻又帶著期待，一字一斟酌地試探著想要了解自己的時候……

　　而讓她下定決心，想要跟小姑娘一起好好經營這段婚姻的，是那晚自己跟席陽賭酒，小姑娘擔心到眼眶通紅卻強忍著的眼淚。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在被人愛著，被人用全身心在愛著。

　　“赤子之心。”收回思緒，席靈玉回答她。

　　驕縱的大小姐身上有著最赤誠的真心，是愛是恨，從不遮掩。在這樣一個社會裡，或許會顯得有些“幼稚”、“不成熟”，甚至不夠“懂事”，可這卻又是如今成年人世界裡最難得的。

　　她可以對席陽討厭至極，卻也可以在席家所有人無視身體不舒服的萬雨萌時，主動替她說話。這樣的小姑娘，很難不讓人喜歡。

　　聽到這個答案，林珞珞表情有些迷茫，但沒有再問，只是安靜地坐在旁邊，微微歪著腦袋看著她。

　　她實在是太像小動物了。席靈玉想：懟人的時候像隻炸刺的刺蝟，害羞逃避的時候又像隻鴕鳥，開心的時候蹦蹦跳跳像隻兔子，現在安安靜靜坐在這，又像隻溫馴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