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桶很快就澆完了一圈菜苗，聞落終於忍不住，抬頭問那隻桶，“你……你是成精了嗎？”水桶精？

　　向晚眠躲在樹葉後捂著嘴笑，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掉下樹來，連忙穩住身形，咳嗽了幾聲，變了低沉的聲調：“是的。小美人，你好，我是清冥宮的水桶精，在這裡吸收了天地精華，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請讓我為你服務。”

　　聞落被突然傳出的聲音嚇了一跳，那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沒有具體的位置。

　　聞落小聲說，“謝謝你哦。”

　　向晚眠終於笑地撐不住腰，手心一滑吃剩的果核掉到地上。發出響聲。

　　聞落朝那棵樹看去，剛剛掉果核的時候樹葉被擦動，隱隱約約露出一個人影。

　　老嬤嬤跟她交代過，這幾排樹都是仙果，現在還沒有到完全成熟的季節，是不能采摘的，需要過一段時間後清冥宮的弟子會統一來采摘。

　　“有賊！偷果子的賊！”聞落從地上抄起一根掉落的樹枝就往樹上胡亂打去，一邊叫喊著捉賊。

　　“哎，你這——”向晚眠躲過幾次胡亂的打法，從樹上跳下來，一把捂住了聞落的嘴，“我幫你澆水你還打我！小白眼狼！”

　　聞落嘴裡最後一個“賊”字還沒叫出口，看到是向晚眠瞪大眼睛，轉而變成了“師姐”。

　　“噓、噓，安靜，別亂叫。”向晚眠放開手，聞落被她捂得小臉漲紅，問，“師姐來偷果子？”

　　“偷？怎麽能算偷？我這叫……”向晚眠眼咕嚕一轉，想了幾個詞，最後瞎扯道，“這不是仙果快成熟了嗎，我來試試有沒有毒，為清冥宮弟子的安危著想嗎。”

　　聞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而一想不對，“仙果還會有毒？”

　　“去，小孩子家別管那麽多。”

　　“師姐，我不小了。”

　　“說你小你就是小。澆個水都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要不是我幫你，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澆完。”向晚眠說完突然意識到暴露了什麽，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哦，那個水桶精？”聞落眼睛一亮。

　　向晚眠沒眼看她，覺得尷尬，便跳了話題，“你不嫌累嗎？”

　　“不累啊。”聞落壓根一點感覺都沒。

　　向晚眠想到聞落之前估計是被拐賣來的，受那麽多苦，自然不會嬌生慣養，看她乾活勤勤懇懇的樣子，心疼了起來，索性一揮手，繼續讓水桶把剩下的菜地也澆了。

　　聞落在一旁呆呆看著，突然問：“那我還能做什麽呢？”

　　向晚眠沒懂她的意思，“想做什麽做什麽去啊。我只是幫你把活乾完了而已。”

　　“但是這不是你們讓我做的嗎，做完了就有飯吃，就不會被趕出去。你是好人，幫我做完了，我能做什麽呢？”

　　她在魔界，從小到大都是想要什麽，必須做相應的付出。想要吃飯就要聽話訓練，想要活著就要殺人。

　　沒有人會好心給她什麽。她自然也不懂，這世界上有的人為你付出，是不需要回報的。

　　向晚眠聽著心一抽，明白了聞落的處境，聞落大概以為她寄人籬下，又不能修煉，被打發到這裡種地做飯，只有好好做才能繼續呆在這裡。

　　向晚眠摸了摸她的頭，“不錯，確實你想要什麽必須要努力爭取。但師姐給你的，你收著，不需要你做什麽。”

　　真的可以嗎？

　　聞落想起很久之前，那個記憶中的女人，她的母親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她可以給予無條件的愛，無論你是誰，做了什麽。

　　然而，母親還是離開了，拋下她，留下她獨自一人。

　　聞落不敢再相信。這個叫“師姐”的人，縱然對她再好，也只是一時興起，很快就會忘記她吧。

　　最後向晚眠還是留下了半畝地給聞落，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麽，聞落既然不能修煉，在這裡做做事也是好的。

　　要是她能修煉就好了。像她這麽乖的小師妹，一點都不嫌多。向晚眠一定會親手帶她，教她研讀功法，和她月下比劍。

　　向晚眠走後，聞落終於磨蹭著澆完最後一點地，天已經快黑了，正準備離開，聽見那邊又傳來動靜。

　　她以為是師姐，想著不是剛走嗎，怎麽又回來了，有些欣喜地剛想喊出聲，就看到幾個弟子穿著白衣長袍，寬大的袖口在晚風吹拂中獵獵作響，顯出雲紋標志，那是聞落心生向往的修仙者的標志。

　　那幾個弟子走出來，顯然是來找聞落的，為首的一個高大的弟子看到她便嬉笑地喊道：“這不是小宮主撿回來的那個廢物嗎，據說宮主看了都連連歎氣，不能修煉才被發放到這裡種地的。”

　　聞落警惕地拎著水桶，往後退了幾步。

　　那個弟子不依不饒，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清冥宮是什麽地方？是修仙界最大的道門！知不知道有多難進？你一個廢物憑著在這裡，要飯呢？”

　　聞落憑直覺感到這幾個人對她有敵意，雖然他們口中一些罵人的話她沒能聽懂，但那明顯是鄙視、輕蔑的眼神還是刺痛了她。

　　另幾個弟子情緒也被這幾句話挑起來了，看聞落一句話都沒有反駁，以為是沒聽懂，“我說她是不是腦子也不好使？我們罵她她一點反應沒有？這種人養出的菜能吃嗎，要是到時候大家吃壞了身子誰來承擔，你嗎？”

　　弟子上前一步手指著聞落的鼻子，腳下正好踩到了一株菜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