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十五年除夕夜裡。
薑禾拿著壺酒坐在後門台階處仰頭看著天邊的煙花,一口一口喝著酒。她旁邊則放著幾株開的極好的紅梅和一包糕點及酒壇。
一刻鍾後,巷尾陰影處緩步走來一個身披黑色鶴氅的青年男子,他來到台階前不遠處就已停下腳步。
“柳將軍,你來啦。坐吧。”
薑禾輕笑,指著自己身側的位置,“紅梅我已折好,糕點和酒我也已經準備好,坐下同我說說話吧。”
“好。”
柳昱沒有坐在台階處,反而拿過薑禾身側的酒壇坐到了台階不遠處的石獅子旁,他喝了一口酒看向薑禾,“縣主有心事?可是因為那位陸師弟?”
薑禾聽到柳昱對陸霂塵的稱呼,有些微愣,但並未往心裡去,隻瞬間就恢復如常。
她晃著手中酒壇,臉上笑意輕而淡,“是也不是。……柳將軍可知道我為何當初將你安排到金城,走武將路子?”
“自古以來,若是想要快速的獲取真正的權利和地位,最快的方式就是上戰場。”柳昱喝了一口酒,看向薑禾的目光深沉審視。
“但我想……縣主之意並不是如此?”
“對。我想的就是你心中所想的。”
薑禾站起身,仰頭看天笑意深深。隨後她看向柳昱,眼中神色莫測,“我手中籌碼太少,我須得有一樣他人無法代替的東西。那樣……將來或許能一舉成功。”
“縣主如此努力,只是為了心中自由,可謂是大材小用了。”
“我們這樣的人,天生享受過自由,便不可能輕易被拘在這華麗的金屬籠子裡,做著違心的事。那樣的生活,於我們來說,不是享受,而是折磨。”
柳昱聽聞薑禾此言,閉眼輕歎,他看著手中酒壇良久後沉沉笑出聲,“……縣主說得對。”
“太原陳氏那邊,你幫我護好。我如今在京都鞭長莫及,恐有人會出手。”薑禾定定的看著柳昱,清淡的語氣透著濃濃的慎重。
“是為了……龍鳳符?”
柳昱抬眼看向薑禾,神色沉靜且鄭重。他摩挲著酒壇壇口,聲音故意壓低放緩詢問薑禾。
“不是。”薑禾搖了搖頭,長舒一口氣,看著巷子裡的黑暗,片刻後才聽到她平靜的語氣。
“我從陳三公子處已然知曉他們手中的東西早些年就已經給了上面。我如今之所以護著他們,是因為我想借他們看清一個事實。
何況,之前將他們無意間牽連進來,是我利用在先,護好他們也是我的責任。”
第94章
“縣主的棋局鋪的太大了,只是棋局本意卻是……罷了。我知曉了。之後我不會再回京都,縣主同雲清道長在京都護好自己。待來日,我定會助縣主一臂之力。”
“盡量與西域諸國談好條件,縱使不能使他們依附大景,也要與之結盟。柳將軍,我們只有兩年的時間。承安十六年的七月,我在京都等你歸來。”
“好。”
柳昱起身拱手而拜行了一禮,與薑禾擦肩而過。走到台階前俯身拿起紅梅和酒壇,向巷尾走去。
“縣主身子不好,故而我將酒都帶走了。告辭,再會。”
薑禾看著柳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巷尾,她側身看向台階前的糕點紙包,垂頭緩緩而笑。
抬步上台階時,薑禾將手中已經空掉的酒壇俯身放在了台階旁的空地上,拿過糕點紙包緩步拾階而上。
院中陷入黑暗中的樓閣木欄後劃過一抹灰色道袍的衣角,無人可見,只有拂過木欄的風知曉這裡曾經有人來過。
二月十二日,上元花燈節。
薑禾遊走在人群中,瞧著滿眼花燈和人山人海,心中卻無絲毫開懷,於石橋之上與王爾嵐無意間相撞。
薑禾看著眼前眼中愁苦愈加的王爾嵐,心中一時有些不忍,還未說什麽,就被王爾嵐開口截住話頭。
“姝姀縣主可願與我一同前去觀看蒔花閣的今日的歌舞?”
薑禾知曉王爾嵐應當是有話要說,自己也同她有話要說,遂以答應她的相邀。
“……好。”
蒔花閣的江邊畫舫上。
薑禾順著掛起的輕紗簾幕看向水中湖心亭中的舞姬們宛若遊龍驚鳳的舞姿,收回目光看向對面而坐沏茶的王爾嵐,平靜安然。
“今日得見,王姑娘想要與我說什麽?”
“不知縣主想與我說什麽?”
王爾嵐放下茶壺,遞上沏好茶的茶杯。
她抬眼看向薑禾,那本來大氣端方的面容和氣質因為一絲愁苦,竟憑白多出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感覺來。
薑禾接過茶杯,看了王爾嵐良久,垂眼喝了一口茶後放下茶杯,搖了搖頭。
“無論過多久,我還是不喜歡這些茶,太苦。”
“縣主是借茶喻人。我明白的。”
王爾嵐輕啜了幾口茶,又添了些,端在手中看向薑禾。
“縣主喜歡的,於縣主來說是蜜糖。可縣主也該明白,於您來說該為□□的東西,於我……卻是蜜糖。”
薑禾輕歎一聲,她抿了抿唇一時無話,她看向王爾嵐緩緩而說,“我並不是要阻止你什麽,只是我不願你這麽好的女子,將一生都搭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縣主之意我明白。”王爾嵐放下茶杯。
她理了理衣袖,笑容苦澀卻沒有絲毫怨氣,“只是縣主有值得一試的勇氣,我沒有。所以……縣主不必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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