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娥晚上看著兒子身上青青紫紫的,心中苦成黃連,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寄人籬下,總是這般那般不如意。
細細的雨水根本就擋不住幾個愛玩的小子,門口被幾個頑皮的小子們用石頭砸上來,發出叩叩的聲音,謝元谷嚇得渾身發抖縮在母親懷裡。
“苞谷苞谷怎不出來,還躲家裡吃奶啊——”
“小苞谷膽子小得跟老鼠一般,這會兒膽子都下破了,哪裡還敢出來。”
“膽小鬼——掃把星——”
“克父的小野種——”
大大小小的石頭砸在木門上,有小塊的從窟窿裡彈進來,砸在謝顏的腿上。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孩子固然有頑皮的天性,但這樣肆無忌憚無休無止地根本也沒把曹娥這個小姑子放在眼裡,若不是大人的漠視和慫恿,小孩子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更不用說裡面最大的曹興壽都十八歲了,他父親曹大郎自小身子就不好,後來有了他,特意取了個壽字做名。
而屋裡的謝顏渾身冒著冷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拉開木門走了出去。
曹娥見狀忙出聲喊道:“錦兒——”
可謝顏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一般,還轉身將門給掩上。
曹娥心中黯然,早之前她還出去呵斥一次,可這群半大的孩子哪裡將她放在眼裡,說話也無比難聽,還說小姑你都嫁出去了怎麽還回我們家來。
若是被曹老太見到她出去給謝元谷出頭,還會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是一頓罵。
可是錦兒也不過才十五歲,還這般瘦弱,她那些表哥表姐,哪一個不比她壯實,曹娥心中亂成一團嘛。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外面嘈雜聲不過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謝顏毫發無傷地走進來。
“錦兒,你沒事吧?”曹娥提著一顆心問道。
“沒事,能有什麽事,不過是一群愣頭青。”
“……”
看著母親疑惑的目光,謝顏漫不經心地道:“我就出去說了,娘如今生病,倘若他們繼續吵下去,您的病好不起來,明日碾稻谷,就得他們自個兒去做。”
曹興壽這幾個人,最討厭的就是割稻碾稻谷。
農忙的時候搶收碾谷曬谷收倉這些事情,都是曹娥母女二人乾的,倘若曹娥乾不動了,那他們可就慘了,定會被攆著一起乾活。
曹興壽一向偷懶慣了,聽到謝顏這麽一說,不想因為一時候爽快讓自己後面幾天忙得跟狗似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無趣地走了,後面的這些小的見他一走,也跟著一起跑回老宅去,而且他們多淋一會兒雨,曹老太和竇氏發現了定是又要罵上半天。
這事情暫時是解決了,但謝顏知道,這不過是一時的安寧而已,只有真正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日子才不會像現在這般惶惶不安。
謝顏討厭沒有安全感的生活,她迫切需要殺出一條路,使自己不至於腹背受敵。
大約下午五六點的時候,因為下雨天,天暗得很快,老宅那邊一片熱鬧,想來是開飯了。
和往時一樣,母女三人都是要等他們吃完了,曹小桃才姍姍來遲,將她們的那一份給帶過來。
謝顏看著眼前兩個半碗飯,抬眼盯著曹小桃道:“三個人,兩半碗飯,這怎麽吃?”
“你這是什麽眼神跟我說話,奶說了這兩天下雨大家都懶在家裡不出門乾活,屋裡米吃得快,所有人的口糧都要減半,我哥不夠吃,把你弟弟那一份吃了,你自己看著辦,你要是不服氣就自己去跟奶說,而且他一個小孩子家家,今日又一直躺著,想來也不餓,你這般大驚小怪幹啥。”
聽到曹小桃這般厚顏無恥的話,謝顏氣得肺都要炸了。
她和曹娥母女二人,都是被當成老黃牛一般受曹家使喚,就算是她們自己去租別人的田地來種,一年都能有個幾兩銀子的收獲,何愁吃不飽穿不暖,可曹家竟然欺人至此,連小孩子的半碗飯都不舍得給。
曹娥怕女兒生氣與曹小桃起爭執,加上她中午吃了三個包子,現在都還不餓,忙暗暗拉了拉謝顏的一角,不想讓她得罪這個大侄女。
畢竟如今曹家煮飯這個肥差掌握在曹小桃的手上,若是得罪了她,往後還不知道要給她們使什麽絆子,單是每頓飯少個一兩杓飯,在飯裡放個沙子什麽的,這些都是她們承受不起的。
謝顏當然知道曹娥的擔憂,她也知道此時不宜與曹小桃產生衝突,隻得將心裡的怒火往下壓了壓道:“成吧,那我把我那半碗和小谷分著吃,明日沒力氣乾活你奶要是罵人我便說今日只有兩口飯吃。”
曹小桃聽她這麽一說,心中有些慌亂,這幾日正是農忙打谷的時候,曹老漢夫婦一向都非常重視,若是真的少了一個勞動力怕是要追究,但她平日裡欺負謝家三口習慣了,稍緩了一下就定下心來道:“你愛說就說,反正奶也不知道我盛多少飯來,到時候罵的還不是你偷懶。”
說完哼了一聲,提著兩小碗摔門而去。
謝顏見她這般囂張氣焰,氣得差點就要將那半碗飯摔在地上,她在現代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然此一時彼一時,她不是個不懂得審時度勢的人,眼下情況,只能再忍一忍。
一旁的曹娥隻覺得自己這個女兒發了一場燒以後,醒來性情變了許多,看著是比以前有本事了很多,但脾氣也大了不少,可歸根到底還是那場高燒,也是因為自己沒護住姐弟兩人,不然他們也不至於燒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