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是個妥妥的渣男,邂逅佳人春風一度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直到十八年後有個小姑娘找上門來告訴他,她叫蘭兮,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如今母親死了,特意來投奔他。
外祖當年是靠著娘家發家,登時被嚇壞了,給了她一大筆銀子讓她趕緊走人不要再來破壞他美滿的家庭。
小姑娘也不生氣,畢竟在她過去的十八年裡,父親已經被塑造成一個薄情寡義的混蛋形象,因此她來的時候根本不抱任何希望,沒想到還能拿這麽多的銀子,帶著銀子高高興興地又回了老家開了家鏢局。
但這件事情不知怎的傳到我娘那兒。
娘是家裡的獨苗苗,很好奇有兄弟姐妹是什麽感覺,於是偷偷地下了淼河一帶去尋找蘭姨。
結果還真的給她找到了。
蘭姨個性率真不做作,是娘親從未見過的樣子。
蘭姨也沒想到這個富家千金居然會找上門來,見我娘親知書達理一派天真,姐妹兩人竟相處得十分愉快。
但外祖父吃裡扒外是不能被人知道,否則要被趕出崔家,我娘也只能隱瞞下這段關系,回去之後和蘭姨兩人私下悄悄書信往來。
父親帶兵返京逼宮並被圍剿的消息傳來,母親大驚失色,但她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天要來臨,將我和妹妹還有爹爹部下的一眾部下的孩子安排帶出京都,朝蘭姨投奔去。
但這波動作還是驚動於賊的人,他帶領部下緊追不舍。
我和妹妹幾人走散,因父親是武將,加上我天生好動身子骨又很好,很小就被父親抓來練武,逃亡的時候我自己單獨騎著一匹馬。
與眾人走散後,我跟著馬兒來到了兔兒嶺。
在那裡我撿著個小瞎子,不知被誰給丟到了這個鬼地方。
她穿著鵝黃色的衣裳,瘦骨嶙峋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卻將她自己僅剩的一顆桃子給了我。
兔兒嶺半山腰,入夜之後十分寒冷,每一道風都像是刀割在臉上入。
我與這個小瞎子朵在一個山洞裡,感受著身邊哆嗦的身子,我心想著她一定是冷得受不了。
於是我難得好心,將自己身體移過去讓她靠住,不至於被凍死。
誰知小瞎子哆嗦著抱住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抱著你,你還冷不冷?”
我有些愣住,原以為是我施舍她,原來竟是她可憐我。
臉色在此時也不禁地變得有些不好。
看著我一臉冷漠,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挽著我的手安慰道,“小啞巴,你要好好活著呀。”
“……”
我沒有說話,讓她繼續誤會下去。
就這樣,我倆一瞎一啞,在兔兒嶺硬是撐了好幾日。
直到山腳的馬蹄聲傳來,看到易大哥風塵仆仆乾裂的嘴唇,我知道我有救了。
當我想帶她一起走的時候卻被易大哥阻止了,我只能狠下心要跟她道別。
她哭著抱著我問我為什麽不帶她走了的時候。
我輕輕撫摸著她毛茸茸的頭髮,克制自己眼淚,道,“這裡是商隊經過的要道,很快就會有人來的,到時候你就跟他們走。”
我自己都在生死邊沿,憑什麽要帶著她顛沛流離一起去送死。
她沒有想到我居然會說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眼淚流得更歡。
附近馬蹄聲聲,不像是商隊,倒像是連日追趕我的追兵,易大哥二話不說就將我拖上馬,馬兒揚起蹄子很快就跑出了兔兒嶺地界。
這群追兵都是於賊的私兵,個個心狠手辣,若是讓他們知道小瞎子和我接觸過,她的下場將是萬劫不複。
我哭嚷著罵易大哥為何如此狠心容不下一個小瞎子,我的馬兒還能跑,還能再帶一個人。
易大哥卻告訴我,那小瞎子是於賊最小的女兒,卻不知為何淪落到兔兒嶺和我一起,那馬蹄聲聲就是來找她的人,到了這裡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我一聽說他是於賊的女兒,原本滾燙的一顆心瞬間就冷了下來。
一路上就如行屍走肉一般,被送到了芙蓉縣,直到我成了潼山土匪山寨的大當家。
唯一讓我安慰的是,妹妹被一個好心的人家給救了,可惜那人卻豁出了一條性命。
從那以後,我白天在鏢局押鏢,有空就回山寨裡住,山寨裡都是當年跟我一起逃出來的周家舊部。
我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土匪頭子,人們把潼山的土匪描述成凶神惡煞的面帶刀疤的大漢,我聞言淡淡一笑,我若真的是,就下山去把那小瞎子給搶過來,狠狠地折磨,以報我父母的血海深仇。
直到後來我在走鏢的時候真的遇到了她,那時候她正坐在新婚的轎子裡。
沿路的人都說左相嫁女,怎地嫁去那麽遠的滄州,還是給個半百的老頭做續弦。
有人回道:“那新娘子是個不受寵的妾室所生,為了聯姻,左相可不會考慮那麽多,不過再怎麽說,新郎年紀再大也是滄州的知府,聽說這小娘子為此還要去上吊,卻被左相拿她母親來做要挾,小娘子只能用胭脂把脖子上的痕印給掩蓋住,穿上嫁衣坐上轎子出嫁了。”
我一聽心裡就遏製不住地痛,我告訴自己,那是於賊的女兒。
可我最終還是沒忍住,那是我仇家的女兒,要折磨她也輪不到旁的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