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空曠的庭院裡只剩下宋許意一個人。
宋許意看著眼前的大門深吸了一口氣,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絲忐忑:若還是之前認識的那個沉默寡言的聶千語,宋許意心中自然不慌,然而重逢之後的聶千語身上帶著太多未知……
她究竟還記不記得自己?
結合重逢以後聶千語的表現,宋許意心中湧起某種猜測,但那種猜測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想起白日裡聶千語玩弓箭時候的危險模樣,宋許意咬緊下唇,決定小心起見,先配合著聶千語也裝作沒認出她的樣子,再進一步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吱呀”一聲,宋許意推開了門。
迎面而來的是柔和的夜明珠光芒,宋許意眯了眯眼,沒想到正好對上了穿著寢衣、坐在桌前的聶千語的視線。
“參見殿下。”
宋許意從沒想過重逢聶千語會是這麽個情形,心中感慨萬千,面上卻裝作不認識聶千語的模樣,垂頭施禮。
宋許意能察覺到聶千語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視線,半晌,宋許意才聽見前方傳來“免禮,關起門來。”的清冷聲音。
聶千語依言關上門,回顧著記憶裡婢女們的做派,恭敬地站立在了聶千語身側。
聶千語正在飲酒。
紅色的梅子酒倒在白玉的酒盞裡,色澤對比無比鮮明,香甜的酒香在寢殿裡縈繞,讓人食指大動。
聶千語的酒量極好,她坐在桌子旁邊喝了一盞又一盞,全程面無表情,整個人仿若玉雕的雕塑一般。直到窗外刮起了大風,聶千語的動作才有了變化,轉頭望向了窗外。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宋許意看到了門口掛著的仕女燈。
此時仕女燈滾動了起來,宋許意才發現一盞燈上的仕女正在地裡插秧,另一盞燈上的仕女在爐灶旁邊做飯……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圖啊!
仕女沒有臉也就罷了,場景也奇奇怪怪——
“我畫的,好看嗎?”沉默飲酒的聶千語卻忽然開口。
還能說別的答案嗎?
宋許意不敢透露真實觀感,只能絞盡腦汁地違心誇讚:“好看!殿下奇思妙想,別有一番意趣……”
宋許意也沒想到自己這樣聽起來無比官方的馬屁似乎取悅到了聶千語,聶千語臉上的表情明顯放緩了一些,轉眸望向了宋許意:“倒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能有這番見地。孤最喜歡的就是這兩張畫,孤每次看了這兩張圖便覺得心中歡喜……”
“小宮女,你喚什麽名字?”
宋許意也不知道為什麽,越看這兩張畫越覺得熟悉,腦子裡剛出現了一絲頭緒卻被聶千語打斷,不得不出聲接話:“奴喚宋許意。”
“許意——”
聶千語輕聲念著宋許意的名字,忽而眉心微皺:“宋可是你們麗水國皇室的姓氏,你莫非還與皇家有乾系?”
許是夜裡沒有用變聲的藥物,聶千語的嗓音帶上了一份柔媚,又比一般女子要沙啞一些,總之聽起來莫名的好聽。
“殿下說笑了。”宋許意盡責地扮演著小舞女的角色,卻忍不住抬頭看了聶千語一眼。
聶千語側著臉,放下了頭髮,夜明珠柔和的光線緩和了聶千語面部的冷清,燈裡看美人,愈發顯得美人瓊鼻朱唇,眉眼如畫……
宋許意卻瞪大了眼:聶千語偏過來的臉頰上,那顆紅痣又一次出現在了聶千語的眼角!
如若前些年的聶千語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如今的聶千語顯然出落得更加明媚鮮妍,然而她望著自己的視線裡帶著淡淡的探究,卻沒有一絲戲謔,仿佛自己真的是個陌生人……
“我看殿下也覺得面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宋許意擠出一個笑,忍不住出聲試探:“很多年前我曾遠遠見過失蹤的廢太子聶千煜一面,殿下和他生得極像……”
“大概吧,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聶千語的反應卻極為冷淡:“孤不記得了。”
“孤之前被蛇咬過一次,醒來後就失了以往的記憶……”
……
果然,聶千語失去了記憶!
宋許意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差點就維持不住臉上強撐出來的笑意:
難怪她這麽久沒有回來找自己,難怪她看起來不記得自己……
宋許意不知道為什麽聶千語又變回了烏國太子,心中驚愕的同時卻也松了口氣:聶千語這幾年看起來並沒有受苦,甚至和原劇情梗概裡寫的那樣奪取了烏國大權。
只是如今她不記得自己,自己和她的那點交情也算不得數,一切任務進度都要重新開始了。
目前的形勢無比惡劣,如今烏國攻打麗水國氣勢洶洶,勢如破竹,自己還來不及將火.藥的配方傳給王家,沒有自己阻止,烏國攻下麗水國指日可待,而男女主身為太子和太子妃,國破之日便是他們的死亡之期。
既然見到了完好無恙的聶千語,自己得盡快想辦法逃出皇宮了……
“話又說回來,”那端的聶千語還在繼續說著,她看了宋許意一眼,眼眸裡的探究之意更濃:“我看你也覺得面善,我們是否在哪見過——”
“沒有。”存了逃跑的心思,宋許意此時哪敢再泄露自己和聶千語相熟的事情,立馬撥浪鼓一般地搖起了頭:“奴中人之姿,大眾相貌,殿下應當是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