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許意抽了抽鼻子,不想讓其余人看到自己軟弱的模樣,低下頭低低地道了一聲“好”。
寧驚羽望了宋許意一眼,垂在袖子下方的拳頭猝地攥緊——
小徒弟看起來似乎更傷心了。
寧驚羽沒想要這樣的。
寧驚羽到現在都忘不了聽到了小徒弟一行人遇險消息時候那一刹的心情,寧驚羽生平頭一次生出了一種慶幸之感——幸好徒兒沒有出現意外……
也是在那個時候,寧驚羽才發現徒弟儼然已經成了自己的軟肋。
而在聽到這件事和趙無憂還有黑水潭有關之後,寧驚羽頭一次主動請纓攬下了來調查的差使。
她覺得徒弟此時需要自己。縱然寧驚羽比誰都明白,徒弟看似軟糯可人其實奮進努力,從來不是養在溫室之中的小嬌嬌。
寧驚羽眼神極好,自然看到了徒弟眼睛裡的眼淚……
在被趙無憂陷害的時候徒弟沒有哭,在練功遍體鱗傷的時候徒弟也沒有哭……
不是難過到了極致,徒弟是不會哭的吧?
寧驚羽隻覺心裡像是突然間堵了些什麽,隻覺一顆心一揪一揪地疼。
心中的疼痛和每次受傷的疼痛不一樣。身體上的疼痛是早就已經習慣了的疼痛,然而此時的這種疼痛似是從心裡散發出來,奇怪而陌生,讓寧驚羽甚至產生了一種無比強烈的渴望,想要抱住徒弟小聲安慰,努力呵護著她再也不受風霜侵蝕,再也不落眼淚……
*
宋許意並不知道寧驚羽內心的糾葛,她在緩過了剛開始的那一陣難過之後,視線落在了那個跟寧驚羽一起來的臉生的門人身上。
這門人自稱姓王,宋許意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門人,然而這個門人卻給了宋許意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似乎曾經在哪見過她一般。
這時候一行人也到了存放那塊令牌的古廟裡頭。
如今又過了幾日,令牌上的那股子魔氣似乎更淡了,黑色的令牌放在供桌的一角,陰森森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寧驚羽的視線在令牌上的黑龍身上掠過,眯了眯眼睛,忽地伸出了手——
烏金的令牌在寧驚羽掌心化為了齏粉。
“走吧!”寧驚羽身旁的王姓門人皺眉開口:“這令牌上有兩股魔氣纏繞,一股來自黑水潭,另一股來自現在蟄伏的魔族,如若這兩股勢力暗中勾結了起來,那麽後果不堪設想,我們還是先去黑水潭看個究竟——”
那門人拿出一個特製的哨子對著天空吹了一下,幾乎是一瞬間天空便黑了下來,一隻如若山嶽一般巨大的靈鳥從天空俯衝而下,站到了眾人面前。
靈鳥展開羽翼,遮天蔽日,一日千裡,很快便到了傳聞中的黑水潭邊。
黑水潭雖以潭命名,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湖泊,處在崇山峻嶺之中,人跡罕至。
宋許意在這一行人裡實力算是低微的了,然而這一次即便是宋許意也明顯地看出來的黑水潭的蹊蹺——整個黑水潭縈繞在一片黑色的魔氣之中,周圍幾乎寸草不生,湖面上漂浮著一層層的水草死魚,散發著濃鬱的腥臭味道。
“聯系一下曾梨吧!”王姓門人開口道。
其余門人吹起了特殊信號的聯系哨,然而許久都沒人回應。
宋許意的視線不由得望向了湖心:如今的宋許意熟讀了經史,早已不是當初不知道黑水潭為何物的小姑娘,自然知道了黑水潭的歷史。
上古時期魔族禍亂蒼生,仁人志士們舍身成仁,耗盡無數人性命在黑水潭設置了一個強大的陣法,鎮壓了那些為禍一方的妖魔。
然而妖魔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唯恐黑水潭無法鎮壓這些妖魔太久,又有人想出了一個辦法,耗盡天材地寶做了陣法的陣心,傳聞中黑水潭的陣心能夠自動吞噬魔氣,讓被鎮壓的魔頭們逐漸喪失力量……
如今千萬年過去,滄海桑田,仙界功法幾度變遷,再也沒有上古時期的修仙者那般強橫的實力,一旦黑水潭的妖魔外流,可想而知這個世界會面臨怎樣的浩劫……
然而目前的形勢不容樂觀,湖心的魔氣還在汩汩地不斷溢散。
是陣法又出了問題嗎?
宋許意眼皮猛的一跳,忽的想起了原著裡寧驚羽戰敗、灰飛煙滅的情節,原劇情梗概裡寫得含糊,隻說寧驚羽死在了新魔尊的手下,然而並沒有說明究竟是哪一位魔尊……
要知道,魔族以實力為尊,只要殺死了上一任魔尊便可以成為新的魔尊。
如若……劇情梗概裡寧驚羽對上的是黑水潭裡逃出去的魔呢?
宋許意悚然一驚,下意識抬頭看了寧驚羽一眼!
寧驚羽同樣也在看著湖心。
她低著頭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眼睫遮蓋了她眸底的神色。作為有史以來唯一從黑水潭裡活著出來的人,再次面對這曾經的夢魘,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我要進黑水潭找曾梨。”寧驚羽身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位王姓門人似是受了極大的刺激,白著臉抖著聲音開口,轉眸望向寧驚羽:“若我出了事,玄蜀門就……”
如今聯系不上曾梨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曾梨進了隔絕一切聯絡信息的黑水潭,另一種,則是曾梨已經去世。
“這一切很大可能是衝我來的,”寧驚羽卻打斷了她的話,勾了勾唇角,眼睛裡卻沒有笑意:“我總得要進黑水潭會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