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五年過去,還能再見面。
確實挺有緣的。
桑絮看不出她具體年紀,她身上的氣質既像與生俱來,又像在社會侵染多年,待人接物從容且話,就有讓人安靜下來聽的本事。
桑絮想起來了,她叫裴思渡。
或許因為跟裴思然名字太像,桑絮不知怎的,總記不住“渡”字。
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裴思渡都要揶揄般問一句:“桑老師,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不知有什麽執念。
好在,這次沒問。
主持人介紹完七個角色和故事背景,大家各自挑選自己喜歡的人物,桑絮最後拿了個較為英氣的女性,叫“阿羽”。
裴思然高聲通知:“我姐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雖然是第一次玩,但你們不許讓她。不然她輕松贏了,覺得沒意思,下回肯定不陪我來玩。”
桑絮嘴邊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這人真挺自大,頭回聽見新手還不許人讓。
她笑的時候目光仍定在劇本上,沒注意到,裴思渡捕捉到她的笑容,靜靜地看她兩秒。
大家邊看本邊忍不住聊各自生平,桑絮整理著自己的劇情。她的手氣一向好,在前三行就被告知自己另有一層身份,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這種時候第一反應是爽,玩劇本殺最怕拿到邊緣角色,全程無所事事。有挑戰性的人物更有意思。
她竭力控制表情,讓自己做個好演員。
直到在劇本裡看到百合線,沒繃住,皺起眉頭。
天意弄人,這巧合離譜,等於替她出櫃。
她無奈地問:“錦娘是誰?”
不指望真搞百合感情,不拖後腿就行。
“我。”
聲線華麗,宛若上好的絲綢抖落開,一個字音也能發得千回百轉。
裴思渡似有深意地看她。
桑絮繼續做表情管理,低頭看劇本。
天意弄死人算了,為什麽非得是她。
隨即又覺得自己奇怪,為什麽非得不是她呢。
帶著角色本身的滿腹壞水,桑絮拋去雜念,積極投入劇情。她玩劇本殺與平日不同,會將所扮人物的性格演繹出來,根據任務活動。
用封憬調侃的話,典型的戲癡。
玩家私聊環節,桑絮找到“錦娘”,翻看自己劇本說:“你看明白你的人物線了吧。”
裴思渡淡笑著望她專注的臉,“嗯。”
桑絮正色的時候,就像湖水籠了層憂鬱的月色,泛著漣漪。比她笑的時候真誠。
左耳戴了兩顆簡單的鑽石耳釘,左手腕上的表盤圖案色彩明豔特別,但不利於看時間。銀色腳鏈掛在白皙的腳踝上,讓人總忍不住低眸去打量。
桑絮耐心與她道:“你肯定有你的任務,我也有我的。如果想贏,我們必須聯手,我會幫你完成你所有的任務。”
“是嗎?”裴思渡輕飄飄地反問一句,但沒聽出她真感興趣。
“對。”作為“阿羽”,桑絮一本正經地告訴她:“我是對你一見鍾情,我會堅定不移地對你好,但我們的感情前期需要隱藏。我的任務是弄倒他們,多賺錢,有足夠的能力帶你離開,你明白嗎?”
她長篇大論,不像是在讀台詞。感情飽滿,目光懇切溫柔,仿佛愛得義無反顧。
裴思渡好整以暇地點頭:“明白。”
桑絮還不放心,“錦娘,你也喜歡我的對吧?”
“……”
桑絮皺眉:“不是嗎?我有你給的信物,我們都私定終身了,我現在需要你的肯定答覆。”
裴思渡笑了一下:“我喜歡。”
一個風月女子,見著束光,哪怕對方亦是女子,也忙不迭地伸手抓牢。
“我剛才只是在想,桑老師玩遊戲的時候,似乎比平時要開朗,膽子大多了。”
她展顏的模樣雖然漂亮,但桑絮嫌她的話冒犯,出戲了,計較起來:“你在說我平時內向又膽小?”
“我可沒有這麽說過。”裴思渡避開她的鋒芒。
“你就是這個意思。”
裴思渡不做口舌爭辯,戳戳她手裡的劇本,溫聲將話題移開:“阿羽,祝我們合作愉快。”
桑絮想了想,決定先忽視剛才的題外話,回到故事裡,“那就說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攜手進退,一起走到最後。”
她像是在宣誓。
裴思渡爽快答應:“好。”
桑絮對她感到不滿,疑心這人到底有沒有聽懂遊戲規則,有沒有記住她的交代。她連劇本都不翻,到底用心與否?
但很快就定下心。
裴思渡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對場上所有的人物和線索了如指掌,劇本甚至不必要翻第二次。這人精明又黑心,跟桑絮天造地設,賺錢跟坑人半點不心軟。
兩個人前期分頭行動,中後期靠著悲情“姐妹線”騙得不少玩家的同情心。
裴思然演的是個官宦女,位高權重,被桑絮騙得團團轉,恨不得把自個兒賣給她們倆。
桑絮堅定地告訴她,“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我的任務就是帶她私奔。”
裴思渡則溫柔含笑地看著桑絮。
裴思然雖算劇本殺的老手,但哪見過這種世面,內心驚呼這劇本真敢寫。
連防人之心都沒了。
般配,真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