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冷笑一聲:“跟你志同道合的人。”
“不明白,但應該不是什麽好話。”裴思渡的直覺很準。
不多時,裴思渡告訴她快到了,桑絮下樓到路邊去等她。裴思渡甫一停車,她就把車門打開,“去旁邊歇著吧,我來開。”
裴思渡笑意更深:“幫我解安全帶。”
桑絮本來想問她為什麽不能自己解,但這裡不能停久,她也不想拌嘴。於是按照指令,俯身幫她解了安全帶。
直起腰的時候,她快速地看了眼裴思渡的臉。眉宇之間盡是倦色,但眸子彷佛過濾了那些糟糕的情緒,溫柔地含笑,專注盯著她看。
桑絮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看久了,不似最初那般局促和別扭,習以為常地開心著。
還朝裴思渡大方地露了一個微笑。
裴思渡讓出駕駛座,說出桑絮聽都不好意思聽的話:“能看你這麽對我笑一下,再累都不覺得累了。”
一個不敷衍的真誠的笑容,讓她有想做成標本的衝動。
但笑容是留不住的,又怎麽做成標本呢,能留住的只有桑絮,但桑絮好像也留不住。
她連續忙了七個小時沒吃東西,超負荷運轉下來,身體裡的樂觀因子供應不足。
腦海裡出現倒計時,她已經在想象,桑絮離開那天的姿態。
怕她受累,就主動幫她開車,還答應回去給她煮麵吃的桑小姐,體貼又心狠啊。
平時都是桑絮坐在這個位置走神,遊離,今天輪到她了,負面情緒逐漸將她籠罩。
她想,桑絮在這裡坐著時,想的大概也是離開的事情。
她已經不願再去問一個原因,也不願再去強求一個完滿結局,她的挑戰失敗了,她已經跟虞眠宣布了結果。
早點認輸,然後純粹地享受最後的陪伴,被嘲諷也無所謂。
不想著怎麽攻略下這個人,只是想著,家裡那碗面的味道就好。
桑絮將冰箱裡的手擀麵都給煮了,切了火腿,放了豆芽和青菜,還放了兩個煎蛋。
裴思渡洗澡去了,說是太累,想解乏。
桑絮煮麵的時候,淡淡的不太愉快的情緒不斷升起,她壓製不下,隻好去探究原因,後來想明白那種情緒是心疼。
看見精神昂揚的裴思渡變得寡言安靜,路上不發一言,她心裡發疼。
裴思渡到家之後,累得連換鞋的動作都遲緩而艱難,桑絮沒忍住,徑直蹲下幫她脫了高跟鞋,穿上棉拖鞋。
然後將她的鞋擦拭乾淨後放進鞋櫃,她有時候性子急,覺得這樣更快一點,不然看著裴思渡慢吞吞,她也要累死了。
裴思渡穿著拖鞋坐在那裡,看著她忙,似乎想說些什麽,但也沒說。
桑絮將面盛進大的玻璃碗裡,端到餐桌上,朝臥房方向喊:“喂,過來吃麵。”
喊完她坐下等,忽覺得自己是挺賢惠的,她從前沒發現,也沒機會發現。
裴思渡洗過澡,吹過頭髮以後精神了些,笑容又恢復在臉上。她像是很餓了,吃了兩口眼裡就有了光,跟桑絮說:“謝謝。”
桑絮不太喜歡,“客氣什麽。”
裴思渡將面吃完,意猶未盡地說:“真好吃,以後加完班都可以吃桑小姐煮的面嗎?”
桑絮皺眉,心想煮麵太簡單,這也沒技術含量,吃一次覺得不錯,次次吃就膩了。都加班了,還不得吃點更好的東西。
她皺起的眉頭和踟躕的神態,讓裴思渡的笑淡了兩分,在剛才那句話前面加上限定詞:“我的意思是,合約期內。”
這個限定詞讓桑絮被澆了滿頭冷水,火星子完全熄了下來,她沒再多說,直接應下:“可以。”
第56章
被撕扯的氣流在耳畔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氣氛卻事不關己地平靜。
桑絮所有的掙扎、猶豫、反反覆複的決定,她想出的對策和戰術,都在裴思渡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裡, 變得不值一錢。
用不著桑絮苦心配合,讓裴思渡暫時開心一陣子,到期再狠心。裴思渡心裡早就清楚,她清楚桑絮是個什麽人,一個吃夠了甜果, 還是要趕路的旅人。
她懶得點破, 與桑絮的想法不謀而合, 珍惜當下的快樂就好。
又或者是,她原本是誠心想要同桑絮在一起的, 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追逐中,桑絮給的反饋太淡漠,她便不想再投入更多的期望。
桑絮做著假設。
她將廚房整理乾淨,裴思渡大抵是累得夠嗆,回臥室看了會手機就睡下了。
輕手輕腳地抱著換洗衣服去洗澡, 桑絮放空自己不去多想。洗完出來,接觸到一絲冷意,思緒就像脫韁的野馬朝外奔馳。
亂七八糟痛快地想了一通, 有些釋懷,又很覺悵然。
早上還好好的,她跟裴思渡在床上打鬧, 躺著的裴思渡看上去可口又好欺負,全然沒有領導的姿態, 亦失去處變不驚的平穩情緒。
桑絮隨便做點事情, 她就能跟著給出一系列反應, 這讓桑絮滿足得厲害。哪怕不需要做更親密的事情,僅僅是看到裴思渡為她動容和失態,她就歡喜極了。
盡管,她是那麽得渴望裴思渡,渴望她們距離更近,心也挨得更近一點。
但她說服不了自己,她太卑劣了,她沒能給裴思渡最終想要的,又憑什麽帶走她想要的東西呢。裴思渡說她考慮清楚了,桑絮卻稀裡糊塗不敢多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