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知道,典當物她不配再看,或許某天徹底不見她都不曉得。
當然,裴思渡不是一件物品,但她的惡劣與自私卻清晰可見。
她唾棄著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堪。
但這份不堪,此時反而成了好事,把她推到淮城,見了裴思渡一面。
“因為我想,當面跟你說生日快樂。”
她慫到隻敢這麽說。
更深的東西,她沒辦法一下子都擺出來。
裴思渡聽罷不語,欲要起身盛飯,被桑絮攔下,接過碗替她盛。
她便坐在那裡,不以為然地笑問:“為什麽?”
桑絮抿著唇,將飯碗遞給她。
她的笑此時此刻沒有半分溫情,連溫柔都不裝了。已經看透了不是嗎,卻偏要問下去。
“可能……我想見你吧。”
桑絮硬著頭皮,配合地往下解剖自己。
“可能?”
裴思渡冷笑了下,“你對自己這麽不了解嗎?”
桑絮靜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冷聲道:“先吃飯吧。”
於是在一片古怪的寂靜裡,兩人將菜吃得差不多。裴思渡想是真的餓了,雖然吃相還是優雅,但慢條斯理地多吃了半碗飯。
吃完,她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回書房。
桑絮慌了神,怕她就要逐客,沒機會再說心裡話:“不是可能。我就是想見你,我想你了。”
哽了一下,聲音更小,垂下眼,“尋個由頭來找你。”
裴思渡站著不動,淡淡地俯視著她。
桑絮聽不到動靜,又抬頭,與她驀然對視。
她那雙漆黑漂亮的眸子,終於在慌亂之下變得坦誠,無保留地說出心裡話。
從桑絮今天問她在不在公司開始,裴思渡想聽的就是這一句“我想你了”。
然而桑絮不老實,還想像從前一樣蒙混過關。坦然地坐進她車裡,到她家裡來,做飯,吃飯,偏不說實話。
她很不高興。
悠然坐下,表情晦明不定,見桑絮又挪開眼,做錯事似地盯著碗底看,淡聲說:“抬頭。”
桑絮照做,指甲在手心裡,一根根手指掐過去。
她想,只要裴思渡對她的話表示出一點不屑,她就離開,不會添堵了。
但裴思渡沒有,她平靜地發問,“為什麽想我?見了就不想了嗎?”
第72章
為什麽要想。自然是因為人值得想。
見了就不想了嗎。那要回去後才能知道會不會再想, 而且八成,還是會想的。
就像這頓飯,現下吃飽了, 晚上就又餓了, 還是得吃。
這些問題的答案,裴思渡當真不知道嗎?
她明知故問, 是想聽自己親口說,聽自己主動跟她表露心跡。
桑絮抬頭看她, 雖想配合著說下去,可盤問般的對話方式,激起了她的不自在。
心底生出些鬱悶和羞惱,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沉默著,在保護自己的自尊與討裴思渡歡心之間艱難地做選擇。
從未有人這樣逼她, 她也不屑理睬。
不顧一切地去討好, 自然是追求一個人最好的方式, 可是她做不來。
就算要做, 也需要慢慢來,現在的她實在無能為力。
尤其是, 裴思渡今天的態度這樣寡淡和捉摸不透,她本能地不想迎合。
裴思渡微眯起眼, 深邃的目光好似沉寂的夜, 看破她的意思。
冷聲說:“不想回答就別磨時間了, 我今天很忙,不想聽了。還有事嗎,沒事離開。”
遲疑是桑絮最難克服的毛病, 裴思渡卻總是乾脆利落, 說不聽就不聽了。
桑絮被她的逐客令刺得手腳發冷, 春光雖好,溫度卻沒升到讓人有恃無恐的地步。
沮喪油然而生,她當場就想走,又不想甩臉色給裴思渡看。於是收斂情緒,低聲說:“我把禮物給你,給完就走。”
裴思渡這才想起來,桑絮是因為她過生日才回淮城。
眼睛裡的冷意褪去稍許,置換成她最擅長的溫和,只是淡得過於平靜。
讓她走,她就真要走了。
分別這麽久,桑絮還是以前的樣子。
她還以為短短幾個月,真能脫胎換骨呢。
桑絮走去客廳,從隨身提的包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紙袋,遞給跟來的裴思渡。
她包裡隻裝了這一件物品,拿出後便空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包,她心裡也空落落的。
送完行囊裡唯一的物品,她就要離開。
裴思渡好像被她惹生氣了。
裴思渡現在的脾氣真大,從前無論自己說話多難聽,也不見她翻臉,反而好聲好氣地哄。現在只因為她沉默了會,就趕她走。
桑絮在這樣的細節裡,一遍遍地確認,裴思渡真的不一樣了。
是她自己作的。
她原先只是有預感,她說了再見之後會後悔,裴思渡放手之後就不再對她好了。但沒想到會到這個程度。
袋子裡,方盒是她精心挑選的腕表,花了幾個月的生活費。但別的地方省些罷了,這表是她一眼相中的,與裴思渡氣質極配,不能不買。
裴思渡的正裝多,桑絮腦補出她坐在會議室裡,穿著深色西裝和淺色襯衣,低頭看表的樣子。
一定格外迷人。
裴思渡打開盒子看了眼,蹙起眉尖,柔聲道:“怎麽買這麽貴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