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你這樣也挺好的。”星眉綠低頭輕笑， 林三迭畢竟是個大人， 而且還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你好像有跟別人傾訴的欲望了， 林三迭。”

　　仿佛要回答林三迭此時心中的疑惑，星眉綠帶著笑意的話語讓她從漫無邊際的自省中回過神來，“你現在看起來有些累， 不過不再像之前那麽緊繃著自己， 而且你有了傾訴的欲望，之前你很少會說這麽......私人的話題。”

　　林三迭抱手放在屈起的膝蓋，神態放松地朝星眉綠笑了笑， 她的笑容不如樓的燦若驕陽， 而是含蓄的， 溫存的，如同夏日快要墜入山間的夕照。

　　“我來失序之地，是要帶一個人回中心城接受審判的。”星眉綠歎了口氣，扯了腳邊一根枯草，手指摘掉上面一片片發黃的細葉。

　　“是你認識的人？”看到星眉綠欲言又止的神情，林三迭立刻猜到了什麽，看來星眉綠要逮捕的那個人後者不止認識，還是相當熟悉的人。

　　“那個人你也見過，是薩婭·麥康納。”

　　聽到這個名字，林三迭腦中浮現那個很高的褐發美人，一雙深藍色的眼眸總好像帶著戲謔與調侃，當時自己住院的時候，她曾跟星眉綠一起來看過自己，似乎是法察院外聘的病理學家。

　　“很高那位女士？”

　　“嗯，”星眉綠將手中被她□□得葉子都掉光的枯草杆丟掉，“那個連環殺人案，是她乾的。”

　　“為什麽？”林三迭脫口而出，感到十分詫異，因為那件連環殺人案樓才會闖進她的生活中，當時樓還被法察院列為重點懷疑對象。

　　“是她做的......”星眉綠再次長長歎了口氣，她疲倦地捂住臉，又重複了一遍，“她是怪物，三迭，這個世界的人正在變成怪物。”

　　“我知道，來到失序之地之後，我也能看到這一點，你還好嗎？”其實在林三迭眼中，此時的星眉綠就像樓說的那個女高中生一樣，在人與怪物之間切換，星眉綠臉上的五官會時不時消失，是利維坦怪物的最初階段。

　　“不好，我簡直要瘋了。”星眉綠苦笑，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失控，“從我第一次看到怪物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瘋了，大腦或是眼睛出現問題，去看各種醫生都說我沒有問題，後來我跟遂惜女士求證後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跟那些變成怪物的人相處並不容易，我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會變得這麽膽小，我不敢碰那些怪物碰過的東西，不敢跟它們呆在一個空間，第一個星期我就整整瘦了7斤，一直失眠，一閉上眼睛，全都是那些怪物可怖的模樣......”

　　林三迭很理解地拍了下星眉綠的肩膀，後者的症狀就跟自己第一次看到怪物一樣。

　　“遂惜女士給了我一個胸針，我在外面就能看到那些怪物的真容，我看到了薩婭，她，她可怕的模樣。”說到這裡，一向堅強的星眉綠眼裡滿是淚水，“後來，後來看到一些凶殺現場留下的視頻......我發現，她其實就是凶手，我實在，不知道是我瘋了還是......怎麽會這樣，我一直很信任她，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的......”

　　林三迭微微歎了口氣，星眉綠的正義感太強了，甚至遠遠超過一個正常人會有的正義感，所以她才會這麽痛苦，林三迭大概猜到，她可能是發現好朋友是那麽凶殘的連環凶手之後，世界觀崩塌才導致絕望，也開始變成了怪物。

　　“我看鏡子，看到自己不知道為什麽，也變得怪怪的，我很害怕，我第一次這麽害怕......”

　　林三迭抿了下唇，低頭從空間袋中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星眉綠，“知道她為什麽要殺人嗎？”

　　“她說為了調查前任女友許妖的死因。”星眉綠接過紙巾，說到前任女友這幾個字眼，眼淚掉得更凶。

　　這是什麽肝疼的劇情......

　　林三迭暗想，不知道怎麽繼續問下去。

　　許妖這個人林三迭知道，聽樓說她似乎是被張鈞那夥人殺死的律師，她死後將留下的重要筆記本給了一位叫徐肆仟的老婆婆，而那本筆記輾轉來到樓的手中，是一件十分好用的B級遺留物。

　　沒有在繼續說話，林三迭只是安靜地坐在星眉綠旁邊，等她漸漸平複下來。

　　夕陽徹底西沉，四周被黑暗籠罩，林三迭看到在樓的張羅下，她們的營帳邊亮起篝火，她正在跟卡洛分食著方便麵，並沒有過來打擾她跟星眉綠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夜風嗚嗚刮過，周圍的荒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星眉綠的啜泣聲漸漸平息，林三迭抬頭去看荒漠上的星空，隻覺得這裡的星星明亮璀璨得讓人目不暇接。

　　“我失態了。”星眉綠的聲音有些低啞，黑暗中能看到她的眼角依舊帶著淚光。

　　“誰都會哭，我也會哭，”林三迭溫聲安慰，“聽樓說她也會哭，不過我沒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呵......”

　　“有關怪物的事情，我從樓那裡知道許多信息，現在能明確的是，人是因為絕望才會變成怪物的。”林三迭的聲音跟此時的夜色融為一體，她在不面對樓的時候，一向都是冷靜克制，這種姿態也很能在一定程度上給周圍的人帶來安全感。

　　“不過絕望是一個很泛的概念，也可能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會引發類似並發症，比如一些新聞說有初中生被父母罵了之後就崩潰自殺，可能是父母從這個自殺的學生很小的時候就一直給予他很多壓力與期望，慢慢累積到了一個無法忍受的臨界點，我始終覺得絕望並不是突如其來就會發生的，而是很多細節積累之後的崩潰，任何負面的情感，即使很小，也可能會成為一個導火索......”林三迭跟星眉綠分享著她整理之後的有關怪物的信息，她很能理解星眉綠的恐懼與痛苦，因為她也是那樣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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