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寒假你們有什麽打算嗎?”
“沒什麽安排的話就出去散散心吧,爺爺給你們出資,叫上你們那群朋友,國外還是國內,海邊也不錯....”夏爺爺話匣子剛打開,就被倆人製止了。
“謝謝爺爺,但是我寒假已經有計劃了。”關系再好也是老一輩之間的事了,溫予卿覺得這份善意實在不是可以安然收下的。
而且和她一起出去旅遊,什麽危險刺激和消耗體力的項目都不能碰,還蠻無趣的。
“就是啊,這麽忙都沒空出去玩兒了。”夏知韻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裡已經因為好幾個月沒有能夠摸到賽車而發癢了。
但是溫予卿不願意的話,她突然就不是那麽想去了。
“當年要不是你爺爺,我這老頭子哪兒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裡,”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注視溫予卿的目光慈祥又和藹,又好像透過溫予卿在感懷早已逝去的友人。
“不用覺得生分,就當是我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補償吧,如果願意,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隱忍慣了的人心口抽動,細長的眼尾暈染著清淺的緋色,眼底泛起濕意。
明明只是來自一位可以說素不相識的長輩的關懷,就足以讓孤單而稚嫩,在這個世界苦苦支撐的人兒落淚。
是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關切和呵護了呢。
這十幾年真的很辛苦吧,那顆早已凍結的心又怎麽會一朝一夕就被融化了呢?
溫予卿還是拒絕了讓司機送自己離開,目送著那道羸弱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夏知韻按耐不住地坐到夏爺爺身邊。
以前她對自家爺爺嘴裡的陳年往事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聽進去。老人都是這樣,容易念舊,一件事能嘮嘮叨叨許多次,聽得多了自然會覺得厭煩,又頗為疑惑,為什麽這件事能被翻來覆去地講這麽多遍。
沒有經歷過的人自然不會懂這其中緣由。
“爺爺,溫予卿的爺爺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夏爺爺略顯失神的瞳孔聽到這話慢慢聚焦,但是又是另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
“之前你可不樂意聽這些,怎麽,喜歡上人家了?想從各方面了解一下人家的家人和過去?”
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夏知韻佚麗的眉眼間浸染著薄淡的桃紅,心虛又小聲地反駁了一句,“哪有...”
還是有點慌亂的,沒想到夏爺爺會突然這樣說,而且老人的神情嚴肅,板著臉的樣子讓夏知韻突然懵了。
“你們才多大啊,喜歡都是明晃晃寫在臉上的,還有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和我當年暗戀你奶奶的時候可一模一樣。”
面上看著人家哪裡都不順眼,非得跟人家對著乾,背地裡偷偷摸摸喜歡人家又不敢表白。
平時最喜歡的蝦,自己辛辛苦苦剝了一盤,夾了一個之後裝模做樣地說“味道太淡了,我爺爺也不愛吃蝦,這個也就只有你能吃。”,啪地就給推到人家面前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不喜歡吃蝦了。
“那眼神不自覺地就落在人家身上了,黏糊得真緊,胃疼不疼啊,碗裡的飯早都涼透了吧?”
“爺爺你陰陽怪氣的本事修煉得越來越厲害了。”
夏爺爺一個眼神刀過去,夏知韻立馬眼觀鼻鼻觀心地閉嘴。
老人輕聲歎息,眼裡滿是愧疚,“你奶奶跟著我受盡了苦,那麽久都沒能陪著她,下輩子可不能再遇上我了。”
夏知韻靜靜地聽著,回想起記憶裡的奶奶總是很要強的樣子,兩位老人最後相伴的時光也不長,還總是拌嘴,但是心裡都是裝著彼此的。
那張奶奶的舊照片已然泛黃,幾十年來一直裝在爺爺的口袋裡,她也在幼年的時候,偶然撞見過奶奶獨自一人坐在桌前,望著和爺爺的合照發呆。
彼此屬意,卻難以陪伴著對方。
也不知他們的相遇是幸還是不幸。
但比起自己的那對父母,她覺得爺爺奶奶這一生能夠產生羈絆,已經是這人間難得的幸事。
夏爺爺看著一臉乖巧地站在自己身邊的夏知韻,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憑的都是滿腔真情,這難能可貴。”
“但是年年啊,未來的路絕不是一時衝動就能定好的。”
“爺爺不是打擊你,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你們在一起。”
他能猜到,年年一定不知道那孩子學醫的初衷,也沒有試探過溫予卿未來的規劃,他本來覺得倆人能成為朋友就已經很讓人意外了,想不到夏知韻會動心。
動心便罷,夏知韻真的敢去追求人家嗎?依夏爺爺對自己孫女的了解,她不敢的。
大大咧咧的樣子,其實裡頭比誰都害怕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個人,夏知韻需要陪伴的,但是又極為厭惡自己的父親,所以他怕的就是自己撒手人寰以後這孩子身邊沒有別人了。
但是溫予卿是那個可以一直陪她的人嗎?她們在一起,能夠彼此扶持,還是要舍棄更多?
再不濟,拿最簡單的來說,都沒有去深刻地了解過這個人,又怎麽能走到一起?
何況橫在她們面前的還有來自家人、未來的壓力。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一時頭腦發熱想要玩玩兒,但是他清楚兩個孩子都不是那樣的性子,偏偏有時深情反而傷人更深。
這些話夏爺爺沒有說出來,夏知韻自己的選擇,他不會加以干涉,只是要提前打好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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