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一時有些安靜。
明明是夏日裡,屋子裡卻飄蕩著涼溫。
盛景鬱好像出來的匆忙,白皙的腳就這樣赤裸的踩在地板上。
那接觸地面的腳趾微微曲起,在關節上點著一抹接一抹的粉色。
盛景鬱的身形本就比旁人瘦削,綴著水珠的眼睫繞著病氣。
就像是前些日被宸宸用水打濕的那別名為斷頭花的白山茶,清冷堅韌中又帶著一種需要人小心呵護的破碎感。
鹿昭微微蹙了下眉頭。
她想這種情況饒是任何人都會於心不忍,接著又勸道:“快去吧,你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著涼感冒的。”
鹿昭的語氣有些著急,聲調也高了些。
她眉頭蹙著,目光就停在盛景鬱的視線中,沒有一點居心叵測的感覺。
披在身上的外套被水沾濕了些,潮濕的淹過盛景鬱的手指。
她薄唇輕抿,猶豫了一下還是向鹿昭舉起了手:“謝謝鹿小姐。”
“是我應該不好意思才對,應該在你搬進來前再做一次房屋檢查的。”鹿昭很是不好意思,說著就幫盛景鬱打開了她房間的門。
“浴室裡的東西都可以用,烘乾機裡有換洗的衣服。”
因為是對稱的設計,鹿昭隻簡單給盛景鬱做了些介紹。
她看著盛景鬱走進自己房間,很是禮貌的在後面替她關上了門。
“哢噠。”
盛景鬱聽到身後的門關上的聲音。
她很少會去別人的房間,甚至連別人家都鮮少做客,眼前的這個房間跟她的臥室完全對稱,但風格卻是完全不一樣。
老式的複古單人沙發就放在窗前,一旁的圓桌上放著本沒看完的書。
夕陽已然染紅了整片天空,沒有了香樟樹的遮擋,房間的窗戶紅的就像是一副燦爛的油畫,很難不聯想到這個房間的主人平時該是怎樣一副畫面在這裡坐著。
精致而不繁瑣,細致入微。
盛景鬱看得出這個房子之前的主人曾經對鹿昭的這間臥室多麽的用心。
這個家的人很歡迎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
想到這裡,盛景鬱的眸子驀的沉了一下。
她又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樣子,從界限的邊緣收回了自己的腳,不再去窺視鹿昭的世界,轉身走進了浴室。
水流的聲音從花灑落下,是它原本該有的平穩樣子。
盛景鬱將衣服規整的疊放在置物台上,赤腳走過去,將自己沒入水中。
整個世界都被水流的聲音掩去了聲音,安靜的有一種孤獨的美感。
而盛景鬱並不覺得孤獨,她微昂起頭,在水流中閉上了眼睛。
——過去每次經歷了糟糕的事情,她都會用這樣的方式平複自己。
盛景鬱習慣自己一個人待著,習慣遇到任何事情自己一個人消化。
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鹿昭突然出現的原因,她合眼默然,腦海裡不受控制的跳出了鹿昭的樣子。
盛景鬱也不知道這個人來自己門前要做什麽。
只是當她最狼狽的胡思後,這個人上來就把她的衣服披到了自己身上。
琥珀色的眸子乘著窗外的夕陽,盛景鬱第一次感受到會回避的熾熱的紅色。
沒有越界,沒有不該有的視線,她催促著自己要自己不要感冒。
盛景鬱在水中睜開了眼睛,細密的睫毛如鴉羽一般,讓人看不透裡面的情狀。
乳白色的泡泡一層一層的在盛景鬱的頭髮上堆起來,露出一抹纖細的脖頸。
在布滿熱氣蒸騰的空間裡,盛景鬱意外的沒有從鹿昭的洗漱用品中嗅到什麽複雜的香氣,那味道乾冽而清爽,不像是人工合成的味道,格外自然。
盛景鬱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裡,像鹿昭這一類藝人身上都會壘疊出很多味道。
可這個人身上的味道……
熱騰的空氣在狹窄的隔間裡積攢,盛景鬱兀的感覺而一陣耳熱,思緒戛然而止。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直覺得自己一定是太過放松了,才開始在這裡想這些事情。
流水衝刷著沐浴液的泡沫,順著盛景鬱的脖頸滑下了脊背。
堆疊的泡泡路過她的腰窩,淺淺的一道小窩鋪展開兩側細膩的肌膚,冷白的在水下鍍著一層玉石般的光澤。
泡泡也有貪戀,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在上面留下一小簇痕跡。
可流水無情,接著又將那殘留的一簇也衝洗殆盡。
水流落在地上的聲音在某一秒戛然而止,熱氣隨著推開門朝屋外湧了出去。
平靜的兩個世界的空氣在此刻流通起來,水蒸氣頑劣,騰得就將臥室裡的氣味也烘了起來。
盛景鬱依舊是光著腳的,柔軟的地毯包裹著她的腳底,每走一步就有一抹味道繞過她的手指。
這個房間依舊清清淡淡,卻也同時鋪滿了鹿昭留在這裡的味道。
夕陽給房間鋪著了一層昏暗的光亮,有風吹過來帶著海中的鹹腥。
盛景鬱的瞳子有一瞬間的迷失,柔軟的地毯托起她的腳,沒有什麽真實感的,讓人覺得仿佛正身處在大海中行駛的遊輪上。
海風肆無忌憚的刮著,盛景鬱在自己的身上也嗅到了這抹味道。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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