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什麽問法啊,什麽叫我媽?”祝白果心中有一點點猜測,只是太微小了。
“你不樂意的時候,不也老在我面前稱他們是你媽你爸你姐你哥你爺爺。”祝錦城梗了一下脖子,眼中淚光更甚,“你為什麽岔開話題!很難做出選擇麽!她對你那麽冷漠,你還老願意給她做菜吃!你是不是更喜歡她!”
“那些菜她也沒吃啊,不都你們吃了。”祝白果無奈。
“對!她沒吃!你還老給她做!回家的第一天你就知道她不喜歡油膩醃鹹了,所以後來你老做一些清淡小素菜!”祝錦城氣到跺腳。
“……”祝白果歎了口氣,“行吧,你觀察力還挺強的。”
祝錦城:!
“但是我還是和你這個世界第一好。”祝白果在祝錦城發飆之前趕緊補充道。
祝錦城一下子熄了火,眼神飄忽坑坑巴巴半天擠了一句:“上回你是說和我天下第一好。”
“有啥區別,差不多意思就行。”祝白果有些心虛地岔開話題,“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了嗎?是不是在我閉關刷卷子的這一天半裡,你們鬧矛盾了?”
祝白果知道自己問出的,還不如她猜想的可能性大,但是她得試著讓祝錦城開口先說一說。
果然,“第一好”總是那麽好用。
“我記起來了。”祝錦城壓低了聲音,拉著祝白果的袖子往路燈照不到的暗處站了站,“在祝正軒敲門叫我起來之前,我剛做完一個夢。等我醒過來,才意識到那不是一個夢,而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忘記了的一些事,重新被我記起來了。”
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有個許多的大片的黑暗,深夜裡看去似影影綽綽。祝白果心裡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便被祝錦城說的話吸引去了注意力,沒有功夫在去在意周圍。
或許是年代太遠,又或者是被忘記了太久,祝錦城記起的那些事並不太完整,在他的描述中充斥著許多他當時的主觀視角與感受。不過,並不妨礙祝白果聽懂了。
那是祝錦城讀小學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殷家已經和祝家諸多來往,殷堯和祝錦心也認識了好幾年。殷堯身邊總跟著周正,孫修竹還沒出現。
祝錦城記得,那大概是個秋天,或者是冬天,反正是個他開始穿厚毛衣的季節。
在那個季節,或者說那幾個月裡,殷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愛捉弄他,他的跟班周正也是。那時候,他和祝錦心,還有殷堯和周正,都在一個班上。
一開始,是小打小鬧。
文具盒裡的蟲子,課本上的塗鴉,體育課打球聯合同學不帶他玩……
祝錦城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但是那時候他和祝錦心的感情好像不錯,祝錦心總是勸他,他大多時候都忍了。
忍不了的時候,又沒有證據,倒像是他莫名其妙發脾氣,反被老師說,被同學在背後吐槽。
腦子比較單一的小學雞而已,祝錦城就那麽在班上越發格格不入了。
後來,小打小鬧變成了有些過分。
凳子上的膠水,體育課上對著頭打過來的球,被撕掉的作業……
在祝錦城的回憶裡,他忍無可忍的時候,應該是去找過爸媽說那些事的。不過那時祝家才剛攀上殷家,問題當然不能是在殷堯身上,只能讓祝錦城從自己身上找找不被喜歡的原因。
祝白果攥著拳,忍著怒氣聽著,沒有打斷祝錦城的回憶。
倒是他說到告狀這處,略停了一下,嘴角斜斜上鉤,問了祝白果一句:“你爸那時候是家裡萬年不管事,我就問你媽‘媽你不是說我們要好好讀書,我現在課也不能好好上,作業都要被扔掉,我還怎麽好好讀書!’,你猜你媽說什麽?”
祝白果抿了抿唇,她大概能猜到不是什麽好話,但是她沒法對著此時已經無知無覺開始掉眼淚的少年說出口。
還好,祝錦城也不是硬逼她猜。
“你媽說‘他們怎麽不這麽對別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哪裡做的不好。還有,你的那些事不要老去和心心說,你不讀書她還要讀的。’”祝錦城嘴角笑意不落,一拍腦殼又道,“你猜怎麽著,我又記起來了,那時候祝錦心讀書可真不怎的。我次次第一,她在我後面落好大好大一截呢!”
說到好大好大一截,祝錦城甚至伸出雙手,幾乎是平展開比了個究竟有多大。
祝白果:“……”
祝錦城縮回手又拍了一下腦殼,似有些懊惱:“你說我這腦子是怎麽回事?我光記著小學的時候自己成績好過一陣就不行了,怎麽剛記起來祝錦心那時候不怎的行呢?”
不待祝白果出聲安慰,祝錦城卻是主動跳過了這一段。
前面都是鋪墊,他要講的,是後面的那件事。
小打小鬧被勸解。
有些過分被無視。
就像無人製止的滾雪球一般,殷堯他們最終還是做出了過界的事情。
深紅血池咕嘟翻湧,叱吒鬼影來回穿梭,慘白骷髏緊緊相擁,無論是濃鬱的血腥惡臭還是骨節的冰涼尖銳,都那麽真實,真實到彷如已經墜入地獄,永不得生。
祝錦城不知道那是多久,只知道當他再次醒來,又是在自己熟悉的臥室裡。
冷汗浸透了被褥,發燙的身子酸軟到吐不出一個字。
然後是臥室外的聲音。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