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位殿下從長京被分封到雍州已有兩年,兩年中都是一副長京紈絝子弟的模樣,整天除了上街喝酒便是和侍女玩鬧,哪還有半分皇親貴胄的莊肅儀態?
這位雍王殿下的名聲,在雍州算是臭了。
“樊將軍,殿下和都督都在裡面。”後堂護衛的聲音傳過來,不一會兒便有王府的黑衣護衛領著一名身穿戎裝的青年到門口。
青年摘胄解刀遞給一旁的侍衛,抹掉臉上的汗珠踏步進來,身上還散著熱氣。
他是隨燕王來雍州的王府參事樊立川,現領雍州防禦史一職。
星目劍眉,眼有曙光,好氣魄!時暘即使見了他多次,內心還是忍不住誇讚。
可惜,跟了雍王。
“唔……立川回來了,可見到飛帥,戰事如何?”蘇雲齊聲音有些啞,他有些費勁地挪開撐臉的手,身體慢慢坐正。一旁搖扇子的侍女連忙放下扇子給蘇雲齊按揉發酸的胳膊。
“稟殿下,時大人,楊將軍的六千飛虎軍兩天前已經抵達下野,王池飛元帥所率的西路軍也從邳州退至下野西北的上陵。”樊立川躬身朝兩位上司行禮,朗聲說道。
“樊將軍,不必多禮。”時暘親自扶起樊立川,後者抱拳朝他道謝。
“坐吧,上茶。”蘇雲齊打了個哈欠,把袖子從茶盞裡抬開,一口喝掉剛剛還泡著他袖子的茶水。
兩名侍女端著茶壺從堂下來,給三人斟茶。
“西路飛帥的兵竟然敗了?”讓時暘震驚的是這個消息,若是邳州的西路軍沒能截擊叛軍,那豈不是本在後方的雍州如今成了叛軍新一輪的目標?
時暘在雍州當了九年的都督還兼任了七年的防禦史,雍州的兵力他是清楚的。在雍王還未來雍州時,不過維持著西路軍六萬,雍州十四城,每個城的兵力並非一致。曾受北胡襲擾,兵力最多的西昌城不過守軍九千。
就連雍州的州府廣樂,也不過六千士兵。
兩年前雍王被分封到雍州,雍州防禦史一職便給了王府的樊立川,西路軍改製為雍州城防軍。從此,時暘便不知兵事了。
“上陵的城牆上打滿了飛帥的西路軍軍旗,士兵們的殺聲震天,士氣高漲,又是飛帥親自指揮,都督不必擔心。”樊立川神情平靜,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來永城一仗,怕也是飛虎軍慘勝。”時暘歎口氣,慢慢地飲茶。
“永城的飛虎軍兩萬,一戰死了五千,騎兵全軍覆沒,北胡人被打怕了,不敢再來犯,楊將軍可真是個猛將。”樊立川說。
“下野一戰打的痛快,五千北胡騎兵對上六千飛虎軍步兵,倒是沒佔上一點好處,應該是楊將軍找到了克敵製勝的法子。”
“飛虎軍……本王倒是見過指揮使楊恭羽一面,當時父皇嘉獎他作戰忠勇,下旨特賜‘飛虎’二字。”蘇雲齊含笑開口。
“想必有這兩位將帥在,雍州是安穩無虞了。”
蘇雲齊說完,時暘則是低低的感歎。
“按照兩軍的規模,還請都督批準,給二城送去一些糧草兵器。”樊立川從懷中掏出兩張手令遞給時暘,上面工整地寫著一些要求條款,手令末尾蓋著王池飛和楊恭羽的大印。
“自然,自然。”時暘不敢怠慢,他手裡的這兩份手令相當於雍州的“保命符”,千斤重啊!時暘神色凝重,出門吩咐侍隨從幾句後便轉頭去了府衙。
蘇雲齊揮揮手,屏退左右。
樊立川親自將後堂的門關上,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殿下,根據涼州的探子傳回的消息,蘇雲泰的七千軍馬三天前已經從涼州自溪分成三路,星夜撤離,像是往珠沁草原方向去了。”樊立川快步走到蘇雲齊身邊,壓低聲音朝他匯報。
“哼,蘇雲泰倒是聰明。”蘇雲齊冷笑一聲,斂去渾渾噩噩的神情,眼中射出兩道如鷹一般銳利的目光,哪裡還有半分紈絝子弟的樣子。
“拉北胡人來參與叛亂,永城讓北胡人去幫他打,邳州也讓北胡人幫他打,自己反而沒費一兵一卒。我倒是好奇他許給北胡人了什麽?”
樊立川低頭默然,他知道有些事情即使他心知肚明,那也是沒法說出來的。
“怕不是他坐了老頭子的位置,許給北胡人裂土分茅,北胡人搖身一變,就變成了西北的王了!”蘇雲齊壓抑著不甘心,突然一拳頭重重捶在木桌子上。
老頭子便是當今的皇上,蘇循。
世人眼裡,當今陛下對兩位成年的皇子不偏心不寵溺,分封地在安國西北,且都不是富庶地。每年撥的銀錢賞賜的東西都是相同,因此王池飛一封“涼王叛亂”的戰報通過八百裡加急抵達長京時,一時間激起千層浪。
按理說,本朝的制度頗為公正,已經很難出現兄弟倪牆的局面了。涼王為何會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突然叛亂?
“葉閣老前日傳信來,還是那句話,讓本王忍住,朝堂中他會斡旋。”蘇雲齊咬著牙,憤恨地將話擠出來,“立川,從雲瓊被封為常樂公主後,本王已經忍了八年。這次是蘇雲泰他自尋死路,大好時機在此,本王不介意讓他……”
常樂,常樂。這哪裡是讓蘇雲瓊常樂,明明是讓蘇雲齊知足!
“殿下!”樊立川顧不得禮節,連忙出聲截住蘇雲齊的話。
“雍州此地隻經營兩年,常樂殿下尚在下野,現如今西北還是飛帥握著兵馬,殿下萬不可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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