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系裡會重新分配宿舍。申請理由你隨便填吧。”蘇向竹收起自己手上的那份申請表,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起來,坐在桌子旁忙碌起來。
時亦葦茫茫然看著蘇向竹。
時間像是倏然間回到了剛開學的時候。
蘇向竹就那樣坐在桌子前,平平淡淡,安安靜靜,好像整個世界都和她無關。
可如果她開口叫她的話,她還是會耐心給她解釋所有的疑問。
時亦葦張了張口,最終什麽聲音都沒能從喉嚨裡發出來。
換下作訓服,去了浴室,熱水衝刷下來的時候,時亦葦疑心今天的水溫不止四十五度。
熱水澆在皮膚上,燙得她眼眶發紅。
洗了澡出來,蘇向竹仍舊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
時亦葦去熱了牛奶,兩杯。
端著牛奶回來的時候,蘇向竹還是那樣坐著。
把牛奶放到蘇向竹桌子上:“學姐,你今天不舒服,睡前喝一杯熱牛奶吧。”
牛奶放下,蘇向竹簡單地說道:“謝謝。”
時亦葦自己喝了牛奶,漱了口,躺回床上,對蘇向竹道:“學姐,晚安。”
蘇向竹抬起頭來,卻並未看向她,停頓片刻,才緩緩說:“晚安。”
時亦葦躺在床上,目光無處安放,停留在天花板上。
天花板的痕跡她早已看了無數遍,快要記在心裡。
今天再看,卻像完全陌生似的。
視線隨著痕跡的來回挪動。
明明還裝著不知多少心事。
明明今天很早就回來,遠沒有前幾日疲累。
明明……
時亦葦模模糊糊想著,身子卻像是已經墜入一片溫柔的泉水裡,她平躺著,浮在水面上。
竹葉從高高的枝乾上飄蕩下來,調皮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把眼睛上的竹葉撥開,又有新的葉片落下來。
落在她的額頭,她的鼻尖,還有她的嘴唇。
竹子們輕輕碰撞著,葉片互相摩擦著,發出聲響,像是在輕笑。
笑聲像極了蘇向竹。
可時亦葦知道,不是她。
她從未見過蘇向竹笑,也從未聽到過蘇向竹的笑聲。
她翻了個身,側躺著,仍是躺在水面上。泉水沒有湧入她的鼻腔,仍是善解人意地托著她。
腺體曝露在了竹香裡,微疼。
刹那間,竹林遠了,像是走遠了,又像是被什麽東西隔遠了。
她想抓住方才落在身上的竹葉,手伸出去,卻抓了個空。
連竹葉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從她身邊飄走了。
只剩下她自己。
泉水不再托著她,開始湧入她的鼻腔。
突如其來的水流讓鼻腔感覺到無止境的辛辣,肺無法獲取足夠的氧氣,不斷想要張口呼吸,卻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嗆水。
猛地睜開眼,宿舍早已歸於一片黑暗。
時亦葦大口大口喘息著,空氣裡是濃鬱的,不容忽視的竹香味信息素。
後脖頸的偽裝抑製貼在發燙,腺體在發癢。
蘆葦的草木清香從一片竹香中鑽出來,又和竹香交融在一起。
時亦葦緊緊按住腺體,坐起身來。
身上已經沒了力氣,腿也在發軟,腺體渴求著,逼迫著,讓她再靠近一點,靠近那竹香味的信息素。
靠近信息素的主人,靠近屬於她的Alpha。
她的身上在發熱,好像要將她焚燒殆盡。
而唯一的水源,是蘇向竹。竹香味的信息素引導著,催促著,讓她順從於Omega的天性。
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色,乾渴的喉嚨又疼又癢,張張口想說什麽,卻隻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呢喃。
這感覺並不陌生。
她本應被推遲至少半年的發熱期,來了。
跌跌撞撞跑進浴室,關上門,空氣循環系統開到最大。
完成這一切,身子再也沒有半分力氣,癱軟地靠在門上緩緩蹲下,咬緊下唇,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盼望著這一切能在被人察覺前就結束。
可強勢的Alpha信息素卻一路追著她,憤怒嘶吼著,也溫柔低吟著,徘徊在她的腺體上,久久不散。
蘇向竹睡著了,又像是沒有。
她又夢到了那片葦蕩,帶著水汽的蘆葦叢散發著令人愉悅的草木清香。
可她只能遠遠站著,看著,觸碰不到。
她伸長了手臂,連帶上半身也一起探出去。
可那片葦蕩卻像是被什麽擋著,不讓她靠近,不讓她觸碰。
她覺得自己像是醒了,又像是沒有。
她身為Alpha的本能在嘶吼著,猶如被困的野獸,饑腸轆轆地嗅著食物的香氣。
可她知道,那不是食物。
那是比心底那頭野獸的食物更加重要的東西。
葦蕩上的風吹過來,像是含著淚,像是藏著輕聲的嗚咽。
葦蕩再沒有從前的歡快,蘆葦們垂下腦袋,互相碰撞著,低聲哭泣著。
蘇向竹迎著風奔跑過去,意識模糊著,讓她想不清楚自己要說什麽。
濃烈的信息素從腺體中湧出,逸散得四處都是。
她竭盡全力跑向那片葦蕩。
葦蕩真的越來越近了,思路也越來越清晰了。
她張開口,想要大聲呼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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