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燕歸星,指尖在桌面上輕叩著。
在逐漸成為修仙界第一號人物之前,小女主身為集作者萬千寵愛的書中主角,早已顯現出非凡魅力,引得無數人傾心,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珍貴東西拿來送給她。
但這孩子始終萬花叢過都不過,更別提葉子沾不沾身了。
所以拓行風這一腔喜歡,恐怕要落空了。
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燕歸星也看過來。
清雅的藍衣女人落落而坐,一笑便是柔波漾開:“怎麽了?師姐。”
雲燼雪從思緒中抽身,搖搖頭:“沒,你也多吃些。”
垂下視線,她在心中歎道:唉,可憐的拓師弟,注定沒有結局的喜歡,必然會心傷啊。
燕歸星眸光輕顫,目光在女人眉眼間停留片刻,才慢慢收回,輕輕嗯了聲,又多夾了些菜。
小小插曲過後,丘遠行說起宗門的近況。
目前,主要有兩件事。其一,是掌門出山了。其二,是副掌門失蹤了。
雲書軍這人會丟,其實不算意外。
自從他兒子雲開業身亡後,他的精神狀態一直不算穩定,後面雖然好了一陣子,看著無虞了,但逐漸又陷入某種思維魔怔,在前段時間徹底銷聲匿跡。
幾位長老都已經差人去找,但目前還沒有消息。
而雲鼎此次出山,本應當是天大的好事。但在看到他狀態之後,卻沒人能開心起來。
多年閉關,苦心研究除魔方法,在牆上刻了無數設想,卻是百無一用,反而在殫盡竭慮中拖垮了身體。
他這次出來,是因為已經感受到自己快不行了,需要把該交代的事交代一下,不能那麽不明不白的咽氣。
丘遠行歎息道:“道韻,雖然知道現在還有些早,但你可能需要做好準備了。若是雲鼎哪一天真的不在,雲書軍又失蹤,那麽可能...你要接任掌門了。”
“還有,你一會去見見你爹吧,他好像有話要和你說。”
雲鼎目前所在之處,位於雲之上以西,一處紛飛著雪花的高峻苦寒之地。
山洞之中,幾盞燭火快要燃盡,余光澆上牆壁,並不明朗,但也看得出石壁上交錯混亂的刻痕,似乎是修煉法決,又似乎只是發泄胸中窒悶的狂塗亂畫。
雲鼎坐在中間,洞頂有個破口,光照進來,夾著幾片雪花,落在他肩頭髮上。
雲燼雪走過去,一看見他,便驚訝起來。
上一次見面,雖說他也瘦如枯骨,但這才多長時間,就已經幾乎完全沒有人形,油盡燈枯了。
雲燼雪走去雲鼎面前,跪坐下來:“爹,您要見我嗎?”
雲鼎低著頭,白發乾結,露出的胸膛瘦骨嶙峋,一片漆黑。
他肺間嗬嗬作響,似乎喘息很費勁。
雲燼雪想給他輸送些靈力,剛搭上他肩膀,便被推了下去:“不用。”
這嗓音嘶啞沉悶,喉嚨長期浸泡在心裡的苦澀,已經壞了。
而推掉她的那隻手,比這周邊石頭還要硬邦邦,一點溫度都沒有。
看來她這具肉身的父親,是真的快要不行了。
這和書中時間線發展倒是契合,差不多就是這年,大師姐失去了她的爹爹,失去這個無意間讓她扭曲一生的人。
幾聲歎息散開在山洞內。
雲燼雪問道:“爹,您有什麽想和我說嗎?”
雲鼎極其緩慢的抬起頭,眼中黃濁一片,震顫不定,定在她身上。
雲燼雪道:“您有什麽話都可以直接說,女兒會想盡辦法去做到。”
雲鼎似乎笑了下,乾枯褶裂的唇隻上揚極小的弧度,又向下撇去,顫抖起來。
他伸出兩手,抓住雲燼雪的肩膀,那眼神分明是有話要說,卻帶著畏懼,惶恐,憎恨等種種複雜情緒。
雲燼雪猶豫道:“...爹?”
她不懂為什麽雲鼎的神色那麽畏懼,他在怕什麽?
最終,雲鼎還是頹然垂下頭,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此後日子繼續平緩而過,雲燼雪也有再去看他,為他想辦法調理身體,卻全無用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越發逝去生機,甚至到頭腦混沌。
而每一次見面,雲鼎面對自己,似乎都有話可說,但最終都缺失勇氣,又半途放棄了。
對於他猶豫而恐懼的理由,雲燼雪不得而知,也逐漸沒有心思去關注了。
因為,下一個劇情點將至。
這日,藏書閣的弟子說最近查書錄,似乎少了許多關於邪修於妖修的書籍,想請大師姐去看看。
帶著兩個跟屁蟲來到藏書閣,幾乎架設到天花板的書架上堆滿書卷,弟子經過其間,顯得很是渺小。放眼望去,滿是書海汪洋。
雖說答應了來看看,但雲燼雪並沒有心思真的去查。
她側身坐在梯子最上方,整理著書卷,懷中又抱著一摞。衣擺墜下來,如一塊清白幕簾。
纖長手指在書脊上滑動著,雲燼雪視線放空,不知雲遊到何處。
算算日子,再過半月左右,便是逃不掉的丟棄情節了。
其實到這一步,任務已經快要完成,回家的時間也就近了。
她做了那麽多年的“大師姐”,在異鄉漂泊這麽久,終於在能看到的日子裡變為原本的“雲燼雪”,本來應該開心才對。
可心中卻只有一片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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