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偷偷離開皇宮,到比賽舉辦地點去看過,但沒怎麽體會到這個活動的樂趣,因為那些風箏線看起來很鋒利,總令她忍不住聯想到人類的頭顱被線割斷的樣子。
至於南霖,最重要的節日是夏季的百花節,她只聽說過,沒親眼看過,對其一知半解。
其實她最喜歡的還是異世的春節,因為每當節日來臨,四處張燈結彩,到處都能瞧見血一般的紅色,空氣裡還能嗅到火藥的氣味。
有時聽那鞭炮聲劈裡啪啦地響,她會有種自己便是那隻被所有人驅逐的年獸的錯覺,實際並不真正存在於這個世界,但竟能短暫地融入這氛圍裡幾分。
蘭景淮剪了兩個歪扭的“囍”字,貼到了窗戶上。
其實按照習俗,她應該剪“福”的。但下剪的時候腦子空泛,莫名地就那麽剪了,待回過神來,兩個囍字已經出來了。
索性將錯就錯,就這麽貼,總歸都是喜慶的。
蘭景淮瞧著窗花傻樂呵,還挺有成就感獨剩秦姝之望著仿佛誰家新婚的窗戶,抿抿唇,陷入了沉默。
第56章
蘭景淮是想過個春節的。這是個象征團圓的日子, 她曾二十四年追尋不到真正的團圓,如今才能真正品味一番此節日的氛圍。
但民間偏偏在這個時候亂起來了,無數百姓朝皇宮山腳下聚集,沒有正經武器, 人手握著菜刀或鋤頭。
說真的, 蘭景淮雖早能料到會有這麽一遭, 待這一日來臨,她仍不禁覺得那些人挺可笑的。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變革一旦開始便無法停下,他們試圖阻止, 不過是螳臂擋車, 不自量力。
蘭景淮坐在房頂上, 隱隱能嗅到空氣中浮動的不安定氣息,她低頭望向庭院中的秦姝之。
“姐姐, 你覺得, 他們真認為只要人夠多,就能將我亂刀砍死嗎?”
秦姝之沒抬頭, 而是望著敞開的大門,輕歎聲如落葉飄零,“我猜,他們不曾想過這些問題。”
“此話怎講?”她挑眉。
“宏大的立場,群體的情緒,會消泯個人的思考。憤怒與恐懼在人群中傳播, 他們聚集在一起,組成更大的一團混沌, 互相牽扯著情緒與思想, 並借由群體之力肆意宣泄怒氣。”
“人多了, 便能滋生出無限的勇氣,所以無所不能,無所不往,無所畏懼。”
蘭景淮歪了歪頭,發出幾聲輕笑,血眸精光閃爍,“哎呀,可惜他們不知道,自己的人還是不夠多,一群沒有靈力的普通人,真的能意識到自己與修士的巨大差距嗎?”
秦姝之默然一瞬,道:“隊伍或許有修士帶領,葉流青的下屬有人叛逃了。”
“啊?”蘭景淮頓時坐直,不滿皺了皺鼻子,“我怎麽不知道,葉流青光和你說,不和我說!”
她的態度很輕松,儼然並不將那些叛逃人士放在眼裡。
“昨日才傳來的消息,我忘了告訴你。”
因為的確也不是多要緊的事。
她們之間的計劃,略微知道內情的只有葉家姊妹兩人,從不曾向下屬透露,自然造不成多大影響。
“唉,你的好下屬真是對你忠心耿耿。”
蘭景淮矯揉造作地歎了口氣,對葉流青的排斥溢於言表。
秦姝之笑而不語,這話她不好接。
蘭景淮憋了憋,心裡不痛快,忍不住問:“姐姐,你和葉流青什麽時候認識的?”
她很難忍耐對那女人的敵意,心中明知只是下屬關系,卻總在其身上感受到她對秦姝之的不同,似一種被掩飾得極淺淡的覬覦。
和以前被野狗盯上手裡的肉包子時感覺類似,眼神既渴望,又乖覺,同時不自覺流露出貪欲。
“在我六歲那年第一次見。”秦姝之回答,“不過真正留在我身邊是在我十二歲時,期間她一直在經受培訓。”
“…哦,這麽早啊。”蘭景淮擰眉喃喃,“在我們相遇之前,你們已經相處過六年了。”
語氣酸得要命,但她好像沒什麽察覺。
秦姝之憋不住笑,低下頭掩飾般按了按眉心,應道:“對。”
“……”
蘭景淮渾身不得勁。
她很不滿意女人的反應,又說不清自己希望她作出什麽反應,臉色臭臭地盯著她,片刻後遽然跳下房頂朝她撲去。
血色瞳眸中閃著驚人的危險性,秦姝之驚了一下,後撤半步,仍沒能逃過,被蘭景淮一把箍住,捧著臉從上到下舔了一遍。
秦姝之忍耐臉上的濕濡,癢意如同細密柔軟的尖刺附上心臟,牽扯著皮膚下的神經也漫出癢。
她安慰自己,這是小狗慣用的標記手段,不必多想,不該多想。
略帶強硬地將人推開,“好了,大庭廣眾,小心被宮人看見。”
“哼,看見了他們也只會以為我是在欺負你。”
蘭景淮松開人,掃了眼周圍,“差不多了,我得出去了,葉流青她們準備好了嗎?”
“一切就緒。”秦姝之清理掉臉上的濕痕,伸手捋了捋她的赤發,認真叮囑:“你也小心些,不要大意。”
蘭景淮粲然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放心,你就等著當救民於水火的英雌來打倒我吧!”
她拍拍胸脯,含笑轉身離開,快速朝山腳趕去,臉上笑容卻漸漸消散,眼底漫上一絲攜著狠戾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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