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到如此。”蓮升料事如神,平淡一嗤,“所以那金光的效力並不長久,在進靈犀城的時候,就已經散盡了,只是龍娉直到剛才,才敢鬥膽一試。”
“這算心有靈犀麽。”引玉促狹地睨著這正顏厲色的蓮,忍不住又說起題外之話。
蓮升睨她。
引玉收斂問:“你就說,我那‘裴知’畫得像不像?”
可太像了,並非是畫那麽簡單,畫上竟還覆有微弱生息和死氣,真假難辨。
即便是蓮升,若非猜到裴知不該出現在此地,定也會錯認。
“如果裴知入畫,還當是照鏡自觀。”蓮升說。
“此前我還想,龍娉到底有多想回枉死城當鬼王。”引玉慢聲,“如今算是知道了,她到處坑蒙拐騙,那城主之位要是討不回來,她在慧水赤山便徹底沒有容身之地了。”
這還真是,這一眾鬼裡,不少是從外邊來的,聽信了她的鬼話,真以為跟著她就能進枉死城,還當她是昔日那威風凜凜的枉死城城主。
另外一些,便是受花押所製,都是些好掌控的。
想來龍娉已至強弩之末,這些四面八方來的厲鬼不碰賭桌,她自己逼迫不得,只能一味撒謊。
這謊言要是被揭穿,眾鬼如何肯放過她,定要將她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龍娉,你可知錯。”蓮升將金劍往前一送,劍尖抵上瓷瓶。
明明只是輕輕觸碰,瓶中卻能聽到嗡一聲響。
龍娉兩耳欲聾,覺察到自己那軀殼只有“一牆之隔”,當瓷瓶是紙糊的,忍痛狂撞不停。
到如今,她也沒想明白,方才那天胎怎麽會是假的,明明軀殼和氣息一樣不差!
當年沒能奪得天胎,如今再受攔阻,龍娉頭痛欲裂,又怕又憤,揚聲問:“她是不是也給你們石珠子了,我知道那石珠子能造幻象。剛才那天胎,就是你們用石珠造出來的吧,否則怎會那麽像!”
引玉彎腰細聽,笑說:“若非有你,我還不知道,那些醜得驚人的紙傀能靠幻象以假亂真。不過,這一計我尚無暇嘗試,所以你看見的裴知並非幻象。”
“不是幻象?”龍娉驚駭,“可她的氣息,她的模樣……”
“便讓你再見識見識。”引玉大度,抬膝踏出一步。
蓮升是一步生花,引玉卻不是。
在這畫中世界,她的一步能令萬物驟變。
畫中原是漆黑一片,眨眼之間竟亮到叫人睜不開眼。
眾鬼惶惶,微微睜開一道眼縫,才知周遭竟變作村落和流水,既能聞到花草香,又能聽見孩童嬉鬧。
一些不甘長跪的鬼,猛又騰身,想要撞出這天地。不料,他們的腦袋咚了一聲,又撞著那無形屏障了。
所以此間未變,不過是“天地”變了。
瓷瓶只是一禁製,龍娉被困在其中,雖看不見景象,卻能聽到聲音,也能聞得著味。
“你猜,這是真是假。”引玉雙手往膝上一撐,直勾勾盯起那白釉瓶身。
瓶中,龍娉還在狂撞,她聞到了,也聽到了,可她……
壓根沒察覺到瓶身離地,如此,怎可能眨眼間便至流水人家?
聲音都是鮮活的,香氣也不假,有幾分像多年前的不移山。
龍娉顫聲問:“這當真不是幻象?”
“不是幻象。”引玉直起身俯視,“你是入了我的畫,被畫中人騙了眼睛。”
瓷瓶方才還被撞得東倒西歪,此時一動也不動了。
蓮升看著劍尖上的蛇,眉心微微一皺,好似蛇不是蛇,而是什麽穢物。
她波瀾不驚地問:“說說,靈命為什麽會把塔刹殘石和天石珠給你,你找牠作甚。”
此前藏在貓身時,龍娉便聽過引玉和蓮升提及靈命。在此以前,她從未想過,向她討要十二面骰的,正是小悟墟的靈命尊。
她不吭聲了。
引玉心道,這蛇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說不定又在打什麽醃臢主意。
她慢悠悠道:“你該不會還想跑,還是說,這靈犀城裡還有你的後計?”
龍娉依舊沒有說話,就好像消失在瓶中。
瓷瓶是蓮升的靈力所就,蛇在不在,她最是清楚。
蓮升語調平平地說:“你說,便放你一條生路。”
見瓷瓶裡的蛇還在裝死,引玉心覺樂呵,說:“你不是不怕死麽,還想引劫雷和我們同歸於盡,如今怎變得和碩鼠一樣了。”
周邊的鬼亦不敢吭聲,明白這兩人拿捏龍娉,的確就跟拿捏碩鼠一樣,此前他們竟還想……
跟著龍娉到枉死城。
沒再給龍娉機會,蓮升手中劍鋒一動,撘在上邊的蛇身瞬被挑飛。
但見劍光一閃,支離破碎的血肉飛灑而下,不是肉塊,而是肉糜。
就連被斬斷的蛇尾,龍娉都無法接回,更別提這被搗成了血雨的軀。
龍娉哪料如此,她的蛇鱗何其堅硬,軀也好比銅鐵,可沒想到……
這神仙手起刀落,就把她的軀毀了。
瓷瓶終於又動,硬生生滾到了蓮升腳邊。
引玉憑空撐開了一柄紙傘,將自己和蓮升遮在傘下,省得被那飛灑的肉糜和血水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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