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診室外等待候診的幾乎全是中老年人,像她這樣的年輕人就這麽兩個,如同幾年前一樣。
當輪到她的時候診室裡面依然有零星幾個病人,見到她進來也沒有出於對隱私的尊重而打算離開的兆頭。
盡管臉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齊文宣的內心已經開始煩躁不安起來。
食指和大拇指已經將衣角捏住,但對面陌生的面孔讓齊文宣進入戒備狀態,迫不得已將衣角松開,終止了通過揉搓衣角來緩解焦慮情緒的行為。
當醫生想她投來詢問的目光時,齊文宣就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些什麽,於是搶在醫生開口之前簡單說了一些自己的情況。
隨後就是熟悉的一問一答。
盡管乖乖去醫院的次數少的可憐,但那僅有的幾次給齊文宣增添了不少經驗,每一個問題的回復都恰到好處。
不至於讓情況聽起來過於糟糕,也不至於因為改變太大而引起懷疑。
這期間,診室裡其他的病人向齊文宣投來的充滿窺探意味的目光導致的暴力想法被她拚命壓製住。
當醫生開始開單子,讓她去住院區十一層心理檢測室進行進一步診斷時,齊文宣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十一層還是那樣冷清,太陽的光芒僅僅只能找射進走廊的兩端,以至於中間漫長的一段路都是陰暗的,只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牌發出淺淡的綠光。
這一次的心理檢測室並不如往年那樣寂寂無聞,自確診以來齊文宣頭一回在這裡排隊等候,一時間她的心裡竟也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宋嘉寧也罕見的靜默下來,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只是胳膊一直與齊文宣的緊緊挽在一起。
好不容易終於到她了,宋嘉寧自覺地放開齊文宣的手,示意自己在外邊等候,卻被齊文宣拉著一起進入了檢測室。
“我一個人會很緊張,你陪我一起。”
齊文宣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
這話當然是假的。
檢測室裡接受各種各樣檢查的人雖然並不少,卻無法給齊文宣帶來不安、焦躁、惶恐或是任何一種尋常在人群之中能夠感知到的情緒,因為他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和她是一樣的人。
待在這樣的人群之中,只會給她帶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和輕松,就像是十五歲那年她拿到自己的確診報告一樣。
原來只是生病了,只要好好吃藥就會好的。
原來有這麽多人和她差不多,看來她也沒那麽可憐。
極大可能與她如出一轍的悲劇給卑劣之人帶來了不可告人的寬慰。
齊文宣坐在電腦前,麻木地回答著屏幕上顯示的每一道題目。
這些題目像是烙印一樣根植在她的腦海中,只需要看開頭的幾個字就能知道題目的所有內容。
但她依舊給每道題目二十秒左右的思考時間,並且以緩慢的速度勾選答案——太快的話,她怕身後的宋嘉寧會看不清楚。
精挑細選的答案讓她的檢測結果看起來很令人雀躍,從最開始的一堆重度,到現在幾乎全部是輕度和中度,這足夠讓宋嘉寧徹底放下心來。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這讓齊文宣心裡松快不少,連帶著對滯留在診室裡面像是看戲一樣的其他病人也寬容了不少,終止了在心裡對他們發出惡毒詛咒的幼稚行為。
藥物增增漸漸到只剩下舍曲林、丙戊酸鈉和右佐這三樣。
帳單上的數字讓現在的齊文宣有些頭疼,幸運的是距離開學僅剩不到一個月,這些藥物倒是可以支撐她在這一個月內糊弄過去。
第二十四章
時間又過去一個星期,齊文宣在宋嘉寧的監視督促之下日日按時吃藥,一天兩次,一次也不敢落下。
說不清是因為宋嘉寧還是藥物的緣故,這一個星期齊文宣情緒好了不少。
夜裡雖然依舊很難入眠,但抱著宋嘉寧,夜似乎也不再如往常那樣漫長難挨。
直到某個午後,午睡醒來的齊文宣在自己的手機裡看到一連幾十個來自齊明昊的未接電話以及短信之後,她才想起來似乎自己忘記將他拉黑掉。
最新一條短信的內容很簡短:鬧夠脾氣,該回家了。
八個字,一個逗號和一個句號。
就將她一刀兩斷的決絕賦予了“鬧脾氣”這樣孩子氣的定義,齊文宣衝著手機屏幕笑得諷刺,也懶得撥電話,回了一條短信:你沒有任何立場將你所在之處定義為我的家,我不會去那裡,你最好也別來找我,不然就準備給我收屍。
收到回復的齊明昊心如死灰。
這孩子有多狠絕他是知道的。
猶記得那是她初二的時候,那時宋嘉寧過十四歲生日,僅僅邀請了齊文宣一個人來為她慶生。
齊文宣深知齊明昊的個性,於是偷偷瞞著他。由於宋嘉寧的生日恰好在聖誕節那天,於是齊文宣便推說和同學參加班上的聖誕晚會,可能會晚些到家。
身為齊文宣當時心中唯一的朋友,宋嘉寧在她的心裡有著首屈一指的地位。
小孩子喜歡玩鬧精力充沛,齊文宣就陪著她滿大街亂逛,於是就導致一直到深夜,她也沒能狠下心開口去掃宋嘉寧的興。
她在心底裡畏懼齊明昊的控制,卻更不願意在宋嘉寧的臉上看見名為失落的神色。
放縱的結果就是兩個人被齊明昊在一家KTV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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