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院長看了眼袋子裡的東西,朝面前站著的人覷去——
“蟲草?你買這個幹嘛?”
“給您補身體啊,好讓您更有精力救死扶傷。”
“跟你媽還貧!再貧出去!”
陸迢聳肩,攤開手掌撂出實話——
“我一同事爸爸體檢,時間有點晚,他想往前提提。”
“什麽病?”
“沒病,就是定期體檢。”
羅院長的臉瞬間垮下,把桌上的蟲草推回去,手指在大理石面的桌案上用力戳去,嚴厲道——“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往小了說叫沒素質,往大了說叫行賄!我告訴你,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賣人情賣面子的,你——”
沒等教訓完,敲門聲響起,冉寧推門而入——
“羅院長,您找...”見有人,立馬往回收手“不好意思,我等下再來——”
“不用。”
羅玉書瞪了眼陸迢,衝門口的冉寧招手“不是病人,你進來吧。”
哢噠一聲,關上門板。
冉寧像隻貓,走路沒聲,她的視線落在診桌前人的後腦杓上,偏左的發旋....
突然,沒由來地...眉角跳了跳。
陸迢垂著頭,她個子高,站在診桌前將羅玉書全部擋住,繃著臉用力挫了幾下腮幫子。
“還不走?快出去。”
“走,我這就走。”
那人聲音清晰地灌進耳中,冉寧心跳瞬間加速,有那麽一瞬的錯覺,自己似乎被捆住手腳,不會動了。
陸迢兩手抄兜,懶懶地轉過身,目光落在冉寧突然攥緊地左手上。
“哎——把你東西也拿走。”
“那是我花工資買的,您放心吃,女兒給媽媽送東西,構不成受賄,紀檢委不會來抓您的。”
“胡說什麽!”
飛行製服穿得板正,陸迢視線隨意一瞥,掃過冉寧的臉,冷漠疏離,沒有一絲停留,拉開門柄大步離開。
“她就這樣,從小到大沒個正形,不用理她,小寧啊,你坐~”
冉寧僵了兩秒才回過神兒,喉嚨像勒了根兒橡皮筋,乍一開口竟有幾分失真——
“...院長,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羅玉書把袋子撥到一旁,端起保溫杯低頭吹了吹,隨即慢悠悠地問——
“你對十二床的病人,有什麽看法?今天大家都在討論,只有你沒說話,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十二床就是早上查房時說自己漂亮的小姑娘,冉寧此刻眼眸清明,臉上沒有絲毫多余的表情——“我認為應該截肢。”
“哦?理由呢?”
“腫瘤侵犯范圍較廣,隨時可能會向遠處轉移,一旦轉移就會很難控制。”
“我理解,但是家屬的意思是要盡量保留左腿,一方面孩子還小,如果沒有腿,就算康復,以後的日子也會很難,我知道你也是為病人充分考慮,但是...或許有奇跡呢,這也說不定,你認為呢?”
見冉寧不說話,羅玉書繼續道——
“冉寧啊,你是這批博士生裡,專業跟天資最好的,但是...你要記住一點,醫生是人不是神,雖然我們沒辦法改變冷冰冰的數據,但我們可以改變自己,嘗試去溝通去理解,才能做得更好,你說是不是?”
冉寧聽出了羅院長話裡的意思——她在說自己沒有人情味。
也對,換做別人,就算不落淚,最起碼也該垂眸哀痛,不像自己,冷靜得仿佛站在超市貨架前,考慮先拿青菜還是先拿蘿卜。
“我知道了羅院長,我會重新出一套方案。”
離開診室後,冉寧長舒了口氣,看著過道來來往往的行人,不自覺地壓了壓眉頭,羅院長不是第一個說她沒有人情味的,而她也已經記不清,有多少人這樣說過自己,似乎從小聽到大。
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還是說自己一直就是這樣?
總在別人痛哭流涕的時候,冷眼旁觀,漠然得不像個人,至少不像正常人。
走進電梯,冉寧自動退向旁邊,正在電梯門要闔上的時候,一隻手快速探進來——
“等下——”
是陸迢。
她站在電梯門口,狹小的空間,逼得兩人不得不相互對視。
冉寧沒有避開她“進不進來?”
沒有溫度的語氣,跟以前沒兩樣兒。
陸迢心中自嘲,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麽?
隨即,面無表情地邁進來,就站在冉寧旁邊,胳膊挨著胳膊。
冉寧想往旁邊再去一些,奈何已經到頭兒,她盯著樓層指示燈,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沁入鼻尖,睫毛顫了顫——
跟九年前一樣。
兩塊冰山聚在一起,電梯裡的氣溫瞬間驟降好幾度,一路綠燈下到一樓。
電梯門一開——
陸迢跟冉寧幾乎同時被擠出去。
白黎以為自己眼睛出問題了,連眨好幾下,直到陸迢衝她稍一點頭示意,她才確信,自己沒看錯!
“陸迢!她怎麽在這兒?!”
冉寧拖著白黎“走了。”
白黎全傻了,走出好遠一段,才反應過來,扣住冉寧的胳膊——
“你...你們複合了?!”
第二章
冉寧是高一從南武轉到華清六十九中後認識的白黎,雖然白黎每次都叫她冉姐姐,但實際上她比冉寧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