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笙忽然問了個出乎黎幼薇意料的問題:
“師姐怎麽知道我是天骨?”
黎幼薇一愣,手滯在空中。
壞了,一不小心說多了,總不能說自己說穿書來到這裡的吧。
“那個……”黎幼薇的眼神瞟向他處,開始胡說八道:
“‘天骨’這東西,可以看出來的啊,對吧。我看的人多了,所以——”
沒等黎幼薇說完,陸笙笙便抬起頭,眼底盡是陰鬱與複雜情緒。
她猶豫半晌,忽然慢慢探出水面,把半濕透的青絲撩到身前,失望地說道:
“原來師姐看了很多天骨麽……”
不待黎幼薇回答,旋即她垂眸嗤笑一聲,眸間平添幾絲懷戀之色:
“多謝師姐,我以為巫鹹族後人隻余我一個人。原來還有其他人。”
黎幼薇戛然而止:“呃?”
她是巫鹹族的後人?
陸笙笙轉過身,將衣帶寬解,露出裡面光潔而棱角分明的脊背。
準確的說,是釘有蒼龍七宿中“亢龍有悔”象的七枚骨釘,每一根都牢牢穿透她的七根肋骨。
每一個空洞都深不可測,甚至周邊還正涓涓往外滲出黑血,很難想象這是何等的痛楚。
黎幼薇咬牙切齒,不自覺後背甚至也開始痛起來。
陸笙笙將發絲撩到背後,又把衣物擋在自己身前,神情平靜得可怖:
“可怕嗎?是娘親手給我釘的。”
黎幼薇回憶方才眼前的一幕,半晌沒有緩過神,隻覺牙底泛酸。
好歹也是親生骨肉,娘親為什麽這麽做。
“其實也不算是。”
陸笙笙仿佛釋然了一般,又好似刻意避諱這個話題,抿唇笑笑:
“而且師姐錯了,我不是天骨。不過多謝師姐,腳基本上已經不痛了。”
不是天骨?
黎幼薇更懵了。
明明原著說的就是天骨,難道看的原著有問題不成?
“師姐。快子時了。我們回去吧。”陸笙笙在一旁提醒道。
黎幼薇這才緩過神。
“師姐。你看看我。”
暮色已濃,四方天地難窺光亮,陸笙笙朝著黎幼薇張開雙臂,眼神明澈:
“師姐可以背我回去麽?”
“好。”黎幼薇允諾。
兩人各自換過衣裳,走過漫長的庭廊,頂著乍暖還寒的風一路小跑到寢舍。
幸好寢舍內的火爐尚燃,讓兩人感覺到久違的暖意。
黎幼薇一邊哈氣搓手取暖,一邊著急忙慌地尋找著之前洗好的厚被褥。
不同於陸笙笙簡約的寢舍,黎幼薇的寢舍結構則顯得更為複雜,床底、櫃上、桌下,全是大小箱子,每個箱子都上鎖。
而偏生黎幼薇還不是一個精細的人,總在鎖完這幾個箱子後,徹底忘記對應鑰匙。
看著黎幼薇急匆匆地調換鑰匙的模樣,就連不愛笑的陸笙笙都忍俊不禁。
黎幼薇:想嘲笑我就直說。
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套被褥,她把裡面棉花抖得松散些,說道:
“西廂房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二樓有空房間,應該之前已經打掃過,笙笙你可以過去看看。”
陸笙笙可憐兮兮地表示:“一層樓我一個人會害怕。”
黎幼薇:“……?”
“我想,”陸笙笙直言不諱,她指向黎幼薇的床鋪:
“我想睡那裡。”
黎幼薇竟然意外地覺得,和一位反派睡在一起,好像……
也沒什麽問題?
故此,沒反應過來的黎幼薇就同意了。
……
陸笙笙心滿意足地爬上黎幼薇的床,開始自覺地暖被褥。
但是意識到自己枕側的就是反派大魔頭後,黎幼薇果不其然地失眠了。
黎幼薇的雙眼瞪地像銅鈴,宛如一條風乾多年的鹹魚。
忽然,背對自己的陸笙笙突然發問:
“師姐想家嗎?”
“偶爾會想,”黎幼薇長長舒了口氣,她望著窗外,“但是我的家很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先在此安身立命吧。”
遠到無法跨越另一個維度。
“我也是。”
陸笙笙低聲喟歎,旋即又滿懷期待地說道:
“以後師姐能帶我去看看那些也是天骨的人嗎?”
黎幼薇有些尷尬地笑笑,還是答應了下來:“好,等你像你池師姐那麽厲害,我就帶你去找他們。”
真是說出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
“那我很期待和師姐並肩的一天。”
陸笙笙歪著頭,輕松地說著,轉頭又問道:
“師姐有喜歡的東西麽?”
她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但是細細想來,倒是沒什麽具體喜歡的。
黎幼薇雙手枕著脖頸,百無聊賴地夠著屋頂的折紙鶴,說著不切實際的夢想:
“江湖那麽大,我想看看三界。我想坐在畫舫聽曲兒,想去不夜城最大的易寶坊,想上元節時在浸月江放蓮燈,想去即翼澤看山海經中的鮫人。”
“倒也簡單。”
陸笙笙輕呵一聲,隨後她翻了個身,把自己蒙在被褥裡:
“隨便問問。睡了。”
陸笙笙睡的很快,不到須臾,黎幼薇便聽到勻稱而平和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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