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塵又徐徐拉開畫軸,白發襯著她的臉更加憔悴。完整的畫卷展露在世人面前。
畫中撫琴女子和宋音塵有七分相似,在琴音的驅使下,一隻傀儡木偶[2]正扶著豆蔻年華的少女練步,身上依稀可見鮫人鱗片。
輪椅上,宋音塵憂愁地看畫中人[3],隨後雙手摸上自己的頸後,尋到花結後,她輕輕扯掉一張栩栩如生的皮/面,竟儼然是林疏雪的模樣。
她癡癡地看著畫,想起黎幼薇離去的背景,問道:
“徒兒不解,你說無論重生幾世,既定的結局也是無法改變,真的是這樣麽,清黎?那為何她們明知結局,還會執迷不悟。”
但回答她的,只有無垠曠野的風聲。
但好戲,才剛剛開場。
第23章 〇二三/血玉
方出別鶴閣,黎幼薇偶聞一股淡淡的醉心花的香氣,她順著花香味瞥去。
昆侖山灌木叢周邊醉心花正徐徐綻開,而花叢之上的長亭中,身穿素白衣裳的荼蕪翹著腿悠悠蕩蕩,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黎幼薇。
荼蕪內斂地笑道:“黎師姐,巧遇。”
黎幼薇有些驚詫:“……巧遇。”
話音方落,荼蕪腳尖一踮地,輕盈地落在黎幼薇面前,她揣測道:
“黎師姐有心事,應該是在想師妹之前的事情吧。雖然之前的事情確實不大愉快,但晚生覺得師妹應當不只是簡單的癔症。”
這引起了黎幼薇的興趣:
“何以見得?”
晚風吹拂葳蕤的雜草,荼蕪托著下頜:
“師姐難道沒有發現,每次見到異光時,陸同硯都會有異樣嗎?可以從此下手。”
剛開始走水時,陸笙笙救下自己卻不肯跟他們會和;看到滿月的月光,陸笙笙錯認自己是凶手,在竹林著火後,熊熊火焰讓她再犯癔症。
如此種種,未免太過巧合了。
荼蕪眯起眼:“黎師姐難道不想知道陸同硯那日到底看見了什麽嗎?”
黎幼薇奇了:“有法子知道?”
荼蕪遞予一方銀盒,莞爾道:“此物黎師姐三思後啟用,若逢陸同硯再次發作,便點燃此香,可進入內府一個時辰。”
皎潔清輝下,黎幼薇看清了銀盒的款式,不像是中原之物,上面刻有小朵蓮瓣紋與一系列奇珍異獸,倒像是樓蘭那邊紋飾。
“師姐。”
但黎幼薇去接時,荼蕪卻並未真正遞出,她握著錦盒,囑托道:
“此香名為白首香,雖可窺他人內府,長久以來卻有害五髒、有損氣運。但情急之下亦可使用。師姐三思。”
黎幼薇:“無妨,多謝。”
荼蕪這才放心遞給黎幼薇。
“畢竟關心同硯乃分內之事,我也是受托而來,師姐不必言謝。時候不早了,師姐先回寢吧。”
荼蕪對黎幼薇含笑示意,旋即動身離開。
是受池昭纓的委托而來嗎?
黎幼薇望著掌心上的銀盒,再抬眸想去問荼蕪時,場地隻余下無盡的長風席卷。
……
一炷香後,西廂房。
一陣腳步聲紛至遝來,相比原來黎幼薇輕盈的步伐,如今的腳步聲就沉重了許多。
“笙笙。”
黎幼薇推開門,見到陸笙笙正躲在床榻原來的角落,心驚膽戰地注視著自己手臂上的傷處,好像一隻受驚的稚兔。
聞聲,陸笙笙昂起頭,一改那日的癲狂模樣,畏畏縮縮地說道:
“師姐受傷了?是笙笙做的嗎?”
黎幼薇未答,只是徑直走過去,一手撫上她的頭——
她在發抖。
陸笙笙緊緊抓住黎幼薇的手,可憐兮兮地說道:
“師姐信我,我並非有意為之。笙笙不想害師姐。”
黎幼薇垂眸:“師姐知道。”
星夜靜謐,靜的快要引起不安分的氣息。
陸笙笙纏著黎幼薇的手,雙眸垂淚:
“要是師姐覺得笙笙哪裡錯了,打笙笙也好,責怪也好,求求師姐不要趕笙笙走。”
黎幼薇道:“不會趕笙笙走的。”
陸笙笙沒有松開手,她一把抱住黎幼薇的腰肢:
“笙笙不信,方才夢見師姐要趕笙笙走的。師姐要保證。”
黎幼薇剛要開口保證,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全都停留在了嘴邊,一句也說不出。
師父與池昭纓的話猶歷耳畔,但是他們的話的確沒有錯,畢竟陸笙笙本身就是危險的存在,自己最終多半會因此罹難。
可……
看見滿頰是淚水的陸笙笙,黎幼薇還是心軟了。
她要是從來沒有癔症,像是同硯那般普普通通的師妹該有多好啊。
只要平凡便好,不必天資絕豔,不必一統天下,她就安穩地留在自己身邊,自己就能護佑她一輩子了。
想到此處,黎幼薇牙底泛酸,她蹲下身,拭去陸笙笙眼角的淚水,承諾道:
“好啦,不會趕走的。”
“好……”
陸笙笙這才罷休。
“好啦,不哭了,我回來是送你一樣東西。來,師姐為你佩上。”
黎幼薇從懷中取出傳喚鈴,躬身為陸笙笙衣襟佩好,陸笙笙乖乖站在原地。
琉璃鈴鐺發出淡紫色的盈澤,黎幼薇又展示掛在自己手腕上的鈴鐺,說道:
“戴上這個,以後若是再有艱難險阻,只要你對鈴鐺呼喚,我會在一刻鍾內到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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