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是需要池昭纓出征的時候。
池昭纓的目光再次看了一眼家書,許久才說道:“你去便是。我不回門派了。”
“……好。”黎幼薇有點遲疑地說道。
經過四個時辰, 大雪將長廊外堆積了厚厚的雪, 人們互相靠著被褥捱著難熬的冬日,雖然有被褥, 可寒風還是鑽心刺骨。
是夜。
外面的刀劍聲四起, 萬棠從睡夢中緩過神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見自己沒有來到清風派, 去繼承了她最不喜歡的家業,每日就是上山采藥, 進京進藥材, 拿著個星秤子測重量。
她還夢見自己身邊跟了兩個門童一樣的藥童,那藥童活像是當年不愛聽醫學的自己, 一聽到藥方子,兩眼翻白,一副大限將至的鬼樣子。
更可怕的是,偏偏自己還學到了老。
幸好她醒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興奮地朝著門的縫隙看去,果真看到了黎幼薇和其他七堂弟子的身影。
一位村民也徐徐轉醒:“來了?”
眾人興奮地回應道:“黎仙師回來了?!”
眾人一瞬間忘記了冷意,紛紛擠在門縫,果真看到黎幼薇手中高舉銅錢劍,一劍斬殺了周圍的三五白骨傀儡。
其余弟子緊跟其後,也殺出了一條血路。
黎幼薇再次用劍劃破指尖,將血液滴在靈符上,默念咒語道:
“天地有法,妖邪速避,萬象歸自然,急急如律令。所有人,都避到我身後。”
還真有點護法的樣子了。萬棠頗為欣慰。
還記得當時八堂弟子,最為看輕的就是不負堂,認為不負堂的弟子不擅武功,陣法無用。如此看來,只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所有弟子聽令,黎幼薇將靈符拍在地上,驟然從靈符的符文中央衝出一道衝天的金光,朝著四周滌蕩開來。
塵煙彌漫開來。
罡風差點把萬棠都震得往後一趔趄。
好厲害的靈符。
剩下的便是骨節破碎的聲響,百裡內的白骨傀儡在一瞬間化為齏粉,再也沒有恢復原狀。好不厲害。
門“吱吖”一聲打開了。
開門的人正是黎幼薇。
“我就知道你能行。”萬棠當即起身,她誇耀了黎幼薇一番,旋即又看向黎幼薇的四周,發現少了一個人的身影:
“誒,昭纓呢。”
“池昭纓她……”黎幼薇低下頭去,“可能有些事,先走了一步。”
萬棠還以為是有什麽急事,倒也沒放在心上,說道:“哎呀,昭纓就是這樣日理萬機啦。沒關系。走走走,應該這一段時間不會再有那些鬼東西了吧。”
黎幼薇回答道:“三個月內應該不會有問題,方才來時,我在這一片區域都加上了保護陣,不會有問題。”
萬棠長長地舒了口氣:“不愧是你。真是有遠見啊。”
領事堂的弟子叉著腰,自信滿滿地說道:“那當然,我們護法特定叮囑我們多加小心呢。”
萬棠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幼薇,走,事情辦完了,回門派吧。”
但是萬棠並沒有拉動黎幼薇。
“我……你們先走,我想找笙笙。”
這一次黎幼薇卻遲疑了起來。
萬棠有些糾結地說道:“現在笙笙是在眾矢之的,你若是尋她,必定是會引起眾怒。何況她……現在是魔教教主,你真不想避嫌?”
“不怕。”黎幼薇回答道。
萬棠沉默了許久,還是決定多勸黎幼薇兩句:“你之前不是說最惜命了麽。怎麽回事。”
黎幼薇沉默許久,終於抬起頭:
“無她,我惶惶不能終日。”
在寂寥的夜裡,在眾人的不理解和不信任中,在歷遍風霜時,陸笙笙是唯一願意和她比肩的人。
沒有之一。
萬棠:……
雖然看多了話本子,可是放著護法這樣僅次於堂主的高位不管,去救人皆唾棄的魔教教主,萬棠合理地懷疑黎幼薇瘋了。
世間女子千千萬,當今民風開化了許多,何況黎幼薇的傾慕者也定然還有,為何就非要一個陸笙笙。
白雪落在黎幼薇的身上,染白了她鬢角的長發。
萬棠問道:“哪怕此去荊棘叢生,赴湯蹈火?”
“哪怕此去注定是死路一條,哪怕被後世當做茶後談資,就如先掌門一樣?”
黎幼薇抬眼:“萬死不辭。”
萬棠沉默良久。
萬棠莫名感覺到她的疏離感,她看到黎幼薇目光中的堅定。
她知道,這回她勸不了黎幼薇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懂得了阿爹的話,她曾經問過阿爹,如果人能有重生的能力,是否能改變歷史。
阿爹的答案是否定的。
如今她終於懂得,就像是曲清黎和黎幼薇,無論處境多麽相似,前車之鑒多麽慘烈,都無法阻止黎幼薇回頭。
無法,黎幼薇孑然一身地踏上了不歸路。
她感覺手腕中間的琉璃鈴鐺微微晃起,她知道這是陸笙笙有危險。
她知道,陸笙笙必定不會停手,畢竟已經入魔,就必須殺了宋音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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