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駱客客氣氣地行禮:“承蒙帝師關懷,在下仍名宋駱,乃公主府府令。”
林冬阮又問:“阿寧近日可好?”
宋駱:“公主宏福, 一切安然。”
就是整個人都快氣瘋了吧,也還好。
後半句話宋駱沒敢說, 只是擔憂地看向書房, 隨後叫院中的仆人全都撤離。
林冬阮沒有察覺出異常,依舊像之前一樣朝書房走去。
書房中, 羌寧正在提筆寫著什麽, 聽到她來了, 依舊冷漠提筆, 絲毫沒有抬頭看她的意思。
“阿寧在忙什麽事情。”林冬阮自然而然地走近,去幫她研墨, “有些事情我需要同阿寧講, 不知阿寧可否有空閑。”
“之前的半月裡為何不說, 現在眼看裝不下去了,才來坦白。”羌寧沒有抬眼, 但落筆的墨跡可見其慍怒,“林冬阮,你是啞巴了,還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話音剛落,林冬阮正要解釋,卻又被對方打斷。
羌寧咬牙切齒地抬腕運筆:“差點忘了,你哪裡把這裡當成家,你心裡只有當今陛下,你們師生和睦親密,本宮陪伴你多日,哪怕與你過了那麽多苦日子,說到底也只是與你萍水相逢之人罷了。”
“阿寧。”林冬阮不解地看向她,“你在說什麽?為何會這樣想?”
羌寧重重摔筆,抬目後,滿眼赤紅:“林冬阮!你是不是早已發現我身份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繼續演,是在看我笑話嗎?看到我這幅模樣,你是不是很得意啊,說啊!”
“若非情況危急,我會等阿寧主動開口那日。”林冬阮依舊冷靜自若,“阿寧,你答應過的不再撒謊,可你卻沒有守諾,次次的欺騙,次次粉飾太平。”
與林冬阮的冷靜相比,羌寧整個人都像是沾了火星子,不用點就炸了:“那不然呢?在那段還算太平的時間裡,你便著急要趕我離開了,我一旦說了真話,不用想——你必定會馬上趕我走。林冬阮,你好沒有心嗎?我哪裡對不起你,你就這樣不告而別!你知道我討厭這種情況,你卻故意激我,這樣利用、背叛、負德忘義,隻為達成目的,現在你的好學生知道消息,也來三啟郡見你了,你滿意了吧?”
林冬阮停下研墨的手,安靜地等她宣泄情緒。
羌寧恨恨地看著她:“林冬阮,你自己放不下身段與新帝求和,就利用我的懸賞令去散播消息,隻為引對方前來,你考慮過這樣做後,我是什麽感受嗎?”
林冬阮沒有辯駁,只是默認。
見她沉默,羌寧猜想成真,腦中頓時一白,失望、嫉恨、痛苦一起湧上心頭,劇烈的情緒充斥著內心,羌寧拿起一卷書,直接朝林冬阮拋擲過去:“你還承認了!林冬阮,我恨死你了!”
一切都來不及解釋,因此林冬阮沒躲,也沒還手,硬生生挨了一下,肩頭瞬間鈍痛一片。隨即,她默默抬手攬住,沒讓那卷書砸到地上。
羌寧沒想到她不躲,表情一怔。
“阿寧現在心緒起伏太大,等你冷靜些了,我再與你論事。”林冬阮不願與她爭吵,便要轉身離開書房,“此事確是我的不對,阿寧不要生氣了。”
“你以為自己一句輕飄飄的‘不對’就能當做沒發生此事嗎?這件事沒辦法抵平。”
林冬阮越是平靜,羌寧心中越是憤恨痛苦,對比之下,她愈發覺得自己宛若在戲台上唱獨角戲的戲子,不免有些惱羞成怒。
不過這次,林冬阮停下了腳步:“阿寧想要何補償。”
羌寧冷哼:“你心在皇帝那裡,還假惺惺地要補償我,與我和好。林冬阮你當本宮是傻的嗎,你以為自己有多高貴,高貴到不可或缺的地步?本宮像是缺愛之人嗎,稀罕你的補償?”
聽到羌寧改了自稱,林冬阮到底還是受了觸動,也客氣疏離地換了稱呼:“殿下息怒。”
這聲“殿下”打了羌寧一個措手不及,她愣住,隨即意識到林冬阮轉變的契機——剛開始進門的時候,林冬阮還是喚自己“阿寧”的,直到自己提了上下身份,林冬阮才改口喚自己殿下的。就好像對方想好了似的,如果自己一直不提改口,林冬阮便會一如往常地相處。
羌寧莫名有些不安,開口問她:“那你出去做什麽?去哪裡?”
林冬阮垂眸,語氣冷淡:“殿下煩憂,我不便打擾。”
羌寧被她這疏離淡漠的態度驚了一驚,隨後意識到——林冬阮這樣說了,也就是說,戳破那層真相後,對方不會再繼續和自己住在一起了,現在人走了,晚上就不會回來了。
得而複失的恐慌在一瞬間壓下了心中的所有憤怒,羌寧眼睜睜看著林冬阮轉身走出門去,又氣又沒出息地連忙起身去追。
林冬阮肩穩步平,很快就走了。
羌寧像是綴在她身後的尾巴,也跟著飛快出門。
院內正在清掃落葉的宋駱看到自家殿下一路飛奔出去,見鬼似的眯了眯眼——沒看錯啊,確實是殿下,這是怎麽了?這麽慌?方才不是還挺生氣嗎?
方才書房吵成那樣,本以為帝師要遭殃了,怎麽看樣子……卻是殿下受了極大委屈呢?
宋駱這麽多年的公主府令,還是頭一次看不懂羌寧的情況,他自詡自己老了,搖了搖頭,歎息過後繼續心平氣和地去掃落葉。
沒過多久,追出去的羌寧回來了,手裡扯著林冬阮的一隻袖子,硬是把人拽進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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