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姐姐既然知道周公瑾到了吳郡,為何不告知仲謀?”孫權沉思一陣問。
“仲謀,”江虞目色一斂,道,“若連他的行蹤你都不甚清明,你便太叫我失望了。”
孫權目色一亮,聽江虞話語中的意思,她終於肯幫助自己了?
“你今晚匆匆而來,是否孫府出了大事?”江虞臉色凝重,薄薄的唇一張一合道,“是不是吳國太……”
孫權聞言身軀一震,瞪大眼睛道,“虞姐姐?!”
江虞喟歎搖了搖頭,“你若還沉不住氣,被人一猜便大失風度,日後還怎做這江東之主?為君者,喜怒不見;為臣者,寵辱不驚。你既為君又為臣,怎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孫權默然一陣,拱手對著江虞長長一揖道,“吳國太的確重病在身、纏綿病榻已久。我做這江東之主,多半是因為她傾力支持,若她走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江虞站了起來,臨窗而立。外面的小路蜿蜒至消失,隱沒在秋風蕭瑟條條枯枝之中。
白燁等不知道她是否瞧見了自己,下意識地靠在了窗邊,大氣也不敢出。
“仲謀,我要問你一句話。”
“虞姐姐請說,仲謀知無不言。”
“吳侯要娶姍兒的消息,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孫權一怔,抬目望著江虞,江虞也正在看著他。那雙褐色的眸子裡有著不知名的東西,浮浮沉沉,仿佛漩渦一般,迷炫、複雜。
孫權到後來才知道這是江虞的反擊,她也在試探自己是否值得信賴。
沉思良久,孫權的手一捏道,“仲謀知道。”
江虞似是早已料到。孫策要娶江姍,這麽大的消息就算有人想要千方百計掩瞞但總有透風的牆。孫權在吳郡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眼線,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消息。但他還是躲在巴丘不肯回來,說明他在江姍和江東之間,他選擇了江東。
在窗外的江姍嬌軀一抖,眼中是不可置信。她一直信賴仲謀,卻沒想到他可以見危不救。那日問他的時候,他眼神閃躲,本以為他是愧疚,卻沒想到是因為他早知道孫策逼婚的事情。
“周瑜不久會在江鶴樓設宴,屆時饒音絕也會在場。江東俊彥皆在,你會不會出現?”江虞問。
“我也正在考慮此事,只怕是一場鴻門宴。”
江虞淺笑,“漢高祖當年赴宴,可曾出事?”
孫權眼睛驟亮,“虞姐姐的意思……”
“既來之,則安之。此宴你必須親自前往,否則便叫江東俊彥看了你的笑話,以為你孫仲謀無膽無謀,連一個小小的宴會都不敢去。”江虞見孫權還有遲疑,又加了一個籌碼,道,“江鶴樓是我的地盤,屆時我也自然在場。”
孫權豁然開朗,喜不自禁道,“既然如此,仲謀定然赴宴。”
江虞深深凝視他,話鋒一轉問,“若我不在,你是否會幫江家?”
“虞姐姐何出此言?”
江虞搖頭,道,“只是問問。”
孫權目光炯炯道,“虞姐姐若肯助我,我可撂下此話——有我孫仲謀在江東一天,便有江家一日。”
江虞喃喃道,“如此便好。”
她並不是突然改變主意,而是中立的計劃在不知不覺間起了變化。幾次生死之間,江虞忽然想到若是自己真的不在了,江家能夠依靠的還有誰?周瑜自然是不可靠的,只有孫權還對姍兒有所依戀。如此在幾番權衡之下,江虞只能義無反顧地站在孫權一方,為他出謀劃策。
況且——
白燁她……
如果真的有一日她需要作出抉擇,她不知道自己會在江家和白燁之間選擇誰。饒音絕的條件依舊有效,自己是該放任白燁在人間受到威脅,還是該答應饒音絕一年之期,放下整個江家去為她為奴為婢?
江虞覺得頭很疼,抬手輕揉眉心。
白燁在窗外望著她,心中也是愁苦無比。萬俟塵給了她一個回到陰司的機會,但偏偏在此日她與江虞彼此敞開了心扉。她是否該為江虞留在陽間,假如停留在陽間的話,原本為魂的她又會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四回
明月當空,夜沉如水。
萬俟塵立在屋脊飛簷之上,修長的身軀挺拔,手握著黑色長鐮,身上的黑色衣衫不住被夜風吹卷著。
“吾已然放了江姍,尊駕引吾至此,可以現身了。”
一個聲音不知道從何處飄了過來,答道,“我不會現身。”
月光照到了萬俟塵黑俊的臉上,他的目光肅殺冰冷,逡巡掃視四周。
“若吾是你,吾不會以一殘破的魂魄之身匆匆來到吳郡。而是應當找個地方躲起來,以防不測。”
那聲音哈哈大笑道,“白無常失去法力的消息經由於吉傳遍了四方,我是來湊熱鬧的。”
萬俟塵雙目一瞪道,“有吾在一日,你們便休想傷白燁!”
“哈哈哈,縱然黑無常法力高強,但寡不敵眾,若我們一擁而上你也未必能護得了她。再者,你冒著陰陽秩序大亂的危險強行將陰司之門打開,便不怕裡面的冤魂乘機散出麽?若是閻君知曉此事,想必你這黑無常也做不長久,到時候你也會自身難保。”他的聲音如和風細雨,但字詞卻犀利無比。
萬俟塵握著長鐮的手越來越緊,“你怎會知道如此多的事情?你為何要救江姍?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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