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姍也抬頭朝那個方向看,但除了幾隻黑漆漆的鳥之外,並無其他,“姐姐,何處有人?”
“你看不見?”江虞破怪道。
“只看見幾隻黑色的鳥。”
江虞默然,又盯了一會兒。站在屋頂的男子披散著一頭黑發,穿著黑色的長衫,腰間系著黑色衣帶,連臉也是黝黑的,深沉的黑色的目光犀利,仿佛刀刃一般凌厲地注視著腳下瓦片,手中拿著一杆鐮刀樣式的武器,鐮刀尾部有一鐵鏈,鐵鏈幽幽發著黑色的光,鐵鏈的尾部斜掛在他的身邊,從右肩延伸到了左腹,再在腰部纏繞一圈。
仿佛感知到了來自於下方的視線,黑衣男子目光掃視了過來,江虞卻早已經避開。
黑衣男子的目光幾沉,略有遲疑地緊緊盯著江虞。
正在此時,吳侯的房門卻開了,裡面的婢女道,“吳侯請江大小姐,江二小姐入內。”
江虞點頭示意,剛走了一步,便聽到後方有鐵鏈沉重的聲響。
回頭,見到兩個將士押送了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過來,而這個人身穿黑白道袍,頭已謝頂,陰森恐怖的眼神從兩側稀稀落落的白色發絲裡透了出來,像是野獸般望著江虞和江姍。
他的衣服被鞭子抽得破爛,身上卻沒有傷口。
江虞在見到他那一刻,手指冰涼。
一個嘶啞沉重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到了江虞的耳中,他說,江家的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七回
江虞與江姍一同落座,余光睨著站在大堂中心的於吉。
雖然他看起來瘦弱,隨時都快倒下去似地,但當兩個健壯的將士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對吳侯孫策下跪的時候,他卻挺直了脊梁,膝蓋硬的像是千年鐵刀木的樹乾。
孫策見此狀,一拍幾案怒斥道,“妖道妖言惑眾,你可知罪?”
於吉詭異笑道,“試問吳侯老夫何處妖言惑眾了?”
孫策靠回紅木椅,道,“你借江東大旱之便,捏造你能求雨的謊言,誘使百姓遵你為神,聽你蒙騙,這難道不是妖言惑眾?”
於吉眯著眼睛道,“敢問吳侯,江東幾月來是否一直大旱?”
孫策不語,只是瞠目瞪著他。
於吉再道,“再問吳侯,前幾日是否下了一場雨,而這雨是在老夫擺設祭壇求雨之後?”
孫策截道,“下雨乃是四時節令,天眷顧我江東百姓,並非汝之功勞。”
“呵呵,”於吉略睜開一些眼睛,笑了笑,臉上的褶皺更加深刻明顯了,“話說到底,吳侯還是不信於吉能求雨罷了。”他陰沉的視線掃過廳內眾人的臉,分外多瞧了一眼江虞,再望向她手邊擺盤裡放著的嶺南運來的柑橘,抬手指著道,“江大小姐,老夫可以嘗一嘗此橘麽?”
江虞隨手扔給他一隻。
於吉穩穩接住,掰開橘子塞入口中嚼著,“謝謝江大小姐。”他扭過頭望著孫策,又道,“吳侯不嘗一個?”
孫策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略有遲疑地掰開手邊一個,但掰開之後,他驚住了。
在場的人看見他手中的橘子皮,也都驚住了。
江姍小聲地對著江虞說,“姐姐,吳侯手中的橘子,竟然只有皮沒有肉?莫非這於吉真的是妖道?他果真能求雨?”
江虞雙手纏著放在膝上,面上無任何波動,平靜如一方死水。“現在下結論尚早,吾等暫先看著,莫要言語。”孫策一早讓他們姐妹來此絕非一時興起,眼下沒有其他人在場,孫策帶來於吉上演這樣一番好戲,顯然是做給她們姐妹看的。但他目的為何,難道是殺雞儆猴?
“啪嗒——”孫策將橘子皮扔到了於吉臉上,起身抽出身邊將士腰間的劍,架設在於吉的脖子上,貼近他惡狠狠道,“妖道,你敢捉弄我?!”
於吉抬手靜靜地推開劍鋒,用他那詭異嘶啞的聲音說,“吳侯大病初愈,老夫沒什麽好送吳侯的,不如取龍肝為吳侯泡酒如何?”
孫策愣了一愣,望著門外圍攏過來的小廝婢女們,猛然轉身落回座上,饒有興致道,“好,本侯便看你如何取龍肝?!”
龍乃是傳說中的神獸,世間之人本就未見過。古有黃帝登龍升天,自那之後龍便是真命天子的象征。且不說於吉是否能夠取得龍肝,就算真的被他取到了,孫策有幸能服用之,亦是大補。
大堂之外的人越聚越多,人們開始低聲言語起來。
江姍又問江虞,“姐姐,吳侯這一回怎麽不阻止了?”
江虞分析道,“他七分心思想著於吉取不了龍肝便將他治罪,三分心思想著於吉取了龍肝他便可服用這大補之物。”
江姍點點頭道,“姐姐覺得於吉能取龍肝麽?”
江虞盯著於吉的側臉,輕輕搖頭道,“取得到取不到稍後立判,只是……此人總給我一種詭異之感。”她掃視四周,手肘支在扶手之上,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腰板筆直,一雙沉寂的淺褐色的眼睛內眼神複雜。
依照於吉的要求,孫策命人取來掛在他房內的一張水墨畫,讓兩個高大的將士展開,一條栩栩如生的巨龍便展現在眾人的面前。
孫策劍眉微揚,道,“於吉——”
於吉托著沉重的鏈條走到那幅畫軸前,打量了上面的巨龍一眼,那巨龍張牙舞爪,飛行在廣袤的海水波濤之上,龍須飛揚,畫得格外氣派。於吉滿意極了,回頭對著孫策道,“希望吳侯不要吝惜這一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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