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愛恨情仇啊,只有活著的人才能擁有。
沈去疾心中的痛苦糾纏,一點也不必魏長安少。
她並不理解母親為何要讓她成為“沈家大少爺”,但她二十年來唯一一次感謝母親給了她男子的身份,是在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魏長安的時候。
在沈去疾的記憶裡,老祖宗九十大壽那天,是十六歲的她第一次見到魏長安。
那時的魏長安才十四歲,她穿著一套粉藍色的衣裙,腰間掛著一隻小銀鈴,如瀑長發垂在身後,如夢似幻。
她從客席上起身,和她的父親說笑著朝這邊走來,她的笑聲伴著銀鈴的清脆聲,悅耳極了。
她負著手來到沈去疾的席桌前,在初春的陽光裡朝沈去疾盈盈一笑,眉眼彎彎如月牙:“不知小女可否有幸,能請得琴技聞名沿河十州的去疾哥哥為我伴奏一曲?”
沈去疾總是無波無瀾的墨眸裡第一次聚起了點點光亮,她點頭,旋即命沈盼擺上了她的七弦琴。
粉衣少女一舞驚鴻,賀沈家老祖宗壽比南山。
自己撫七弦琴為那一舞伴奏,最後又得了她明朗一笑,沈去疾覺得,寒凍了一冬的萬千冰雪皆融化了。
那時的魏長安,是沈去疾見過的最愛笑,也是笑的最好看的女孩兒,她的笑好像有種神奇的力量,能穿過沈去疾心中厚重的陰霾,直照到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人戀戀不舍……
從那以後沈去疾便不再撫琴了,因為她暗暗發誓,自己那把名為“長相思”的七弦琴,從此隻為長安撫。
作者有話要說: 上古神話中伏羲和女媧是兩口子,伏羲落下八卦網身歸混沌之後,女媧就隱世了,直到共工掀翻不周山把天搞塌,然後女媧才出來補天,補完之後也羽化了,落化成為後土,所以現在神話中說的“皇天后土”裡的後土,一般就是指女媧。(ps:和語文課裡的“後土”的意思不一樣哦)
中間那段“七弦琴,琴七弦”是作者君胡謅的。
如有不對之處,還請指教。
☆、相讓(7)
一場愁夢酒醒時。
魏長安醒來後身邊早已不見了沈去疾的蹤影,她疲憊地翻身伸了個懶腰,昨日夜裡的一些話殘缺不全地在她腦子裡浮了出來。
她隻記得沈去疾對她說了和離,至於再後面的話,不知是因為太過沉重了還是酒醉的太濃,魏長安反倒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人的腦子裡都有一種躲避的下意識,既然想不出來個所以然,魏長安乾脆喊了吉祥如意進來侍候,她也顧不上酒醒後的頭疼了,她應承了婆婆和沈去疾,要幫他們勸一勸小姑子余年的。
結果她去的不巧,沈余年院子裡的下人說,大小姐約了朋友,一早就出城踏雪賞梅去了。
魏長安還清楚地記得沈去疾明言告訴妹妹不可能讓她嫁到馮家時,沈余年眼裡那濃重到讓人不忍直視的絕望與痛苦,那之後余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悶了整整四天,再出來後她就變得跟沒事兒人一樣,每日該吃就吃該玩就玩,只是再也不搭理她的哥哥了。
這點看來,沈余年身上的倔強倒和沈去疾的執拗一模一樣了。
不在家就不在家吧,魏長安笑著搖了搖頭,余年這事沒有個一年半載的怎麽能緩的過來?急不得的。
最後,魏長安腳步一轉,帶著如意和心兒朝婆婆沈練的院子來了。
沒想到會在婆婆的院門口碰見剛從主院出來的小叔子沈介。
“見過大嫂。”沈介恭敬地給大嫂行拱手禮,情緒不高。
他周身攏著一層淡淡的頹然,肩膀也佝著,未修邊幅,竟和那些在賭場裡熬了幾天幾夜最後卻輸的精光的賭徒有些相像。
魏長安見到這個樣子的沈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便挑了句不輕不重的問候作以回應。
一直陰沉著的天空驀然飄起了小雪,急匆匆地落下來的,像是雪花又像是小冰粒,砸到人的臉上手上還挺疼。
魏長安正要開口讓如意去給沒帶隨從的沈介取傘,結果抬眼就看見芙蕖姑姑站在主屋的屋簷下遠遠地同她招手。
魏長安乾脆沒有多言,略略同沈介屈了屈膝就匆匆朝芙蕖姑姑去了。
“……長安,你來的正好,錦添一直念著你,正要我去新逸軒找你呢!”
“芙蕖姑姑,幸好您沒去新逸軒,我方才是從余年那裡過來的……”
身後隱隱傳來芙蕖姑姑和大嫂魏長安的對話,沈介攥了攥拳頭,憤然離開的背影倒有了那麽幾分孤傲絕然的味道。
魏長安隨芙蕖一起進來時,家主沈練正盤腿坐在暖塌和圓桌之間鋪著的毛毯上同小錦添玩耍。
見魏長安進來,沈練抬了一下頭,面色較前幾日好了許多:“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路上遇見的?”
魏長安屈膝給婆婆行禮,芙蕖扶了她的胳膊一下攔住了她:“在你娘這裡不興這些繁文縟節,快坐吧,天冷,先喝口熱茶暖暖。”芙蕖說著就給魏長安倒了一杯熱茶。
“多謝姑姑。”魏長安雙手接過茶杯,向芙蕖微微欠了欠身。
小錦添從地上爬起來,手裡拿著個小馬模樣的布偶,倒騰著一雙小短腿就撲到了魏長安跟前,她踮著腳朝桌子上指著,說話比前幾日清楚了一些:“嫂嫂七(吃)糕糕,給嫂嫂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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