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請起,你便是楚二嫂呀,”永嘉郡主親手將魏長安扶起來,又寓意不明地在魏長安的手腕上輕輕握了一下:“聞楚二哥言,二嫂溫柔賢惠,如今一見當真是果不其然。”
“永嘉郡主謬讚,民婦愧不敢當。”魏長安屈膝福禮,謙卑恭謹的模樣倒真的像極了那些足不出戶、無才便是德的溫順婦人。
在沈去疾身邊待久了,行事風格也多少同她有些相似——不知永嘉郡主意欲何為,魏長安隻好見招拆招,字字斟酌地回答著永嘉郡主的話語。
直到永嘉郡主淺淺笑著,委婉地說想見識一下河州黃氏的繡工,魏長安的心才真正懸了起來。
魏長安的母親姓黃,她的外祖黃家,在河州的繡工裡,也曾佔得過一二的名頭,只是這回怎麽被永嘉郡主給知道了去呢?
見魏長安面有猶疑,永嘉郡主眉梢微挑,她的語氣依舊尊貴,卻莫名讓人聽出了歉意:“當時隻道是楚二哥的一句閑言,莫不是永嘉唐突楚二嫂了?”
魏長安忙斂神致歉,惶恐不安的情緒拿捏的恰到好處:“民婦不敢,郡主言重了,為郡主繡錦是民婦三生有幸,只是不知,民婦能有幾日的時間可以支配?”
永嘉郡主直視著魏長安,片刻,她俊俏和善的臉上,浮起一抹不濃不淡的笑容:“那就有勞楚二嫂了,好東西非三日不可成,永嘉不著急。”
有那麽一個恍惚,魏長安竟覺得永嘉郡主的這個笑容,有幾分她說不上來的熟悉——嘖,是在哪兒見過嗎?不會啊,自己哪兒見過什麽皇親國戚啊!
……
沈盼把永嘉郡主向魏長安求繡品的事情說給沈去疾時,沈去疾正在城南的一處民宅裡,約見一個年過四十的農人。
沈去疾深知自己在京城的行蹤處處受限,這次能脫身出來辦些私事,還得多虧了自己的堂弟楚遂年,所以,當聽到沈盼稟告的事情之後,沈去疾沉思了一下,隨即就決定先將手頭的事情弄弄清楚。
因為是跟堂弟楚遂年一起出來的,那小子身上擔著公差,等他把差事辦好了,和沈去疾一起回到楚家後,時間已經是將近宵禁了。
夜半風寒,沈去疾回書房時,無意間瞥見了主臥裡還幽幽亮著的燭盞光亮,一豆昏黃之火,竟讓仆仆夜歸的人,心裡莫名地安然。
要不要過去看看她呢?沈去疾心裡如此想著,人卻已經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主臥門口。
夜幕上無星無月,四周時不時刮著冷風,沈去疾站在門外,準備去敲門的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時,房門咯吱從裡面被人打開了。
“姑爺,您回來了。”吉祥一愣,隨即給沈去疾屈膝福禮,聲音平平板板,無波無瀾。
沈去疾負起雙手,不自在地咬了一下嘴,低低地嗯了一聲後就沒了下文。
吉祥已經識趣地給沈去疾讓開了路,但她家姑爺依舊站在門外,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姑爺,奴婢是下人,不能在主子們面前多言,但時至今日,姑爺可否容奴婢多一句嘴?”向來少言寡語的吉祥,站在門檻裡面,雙手疊放在身前,低著頭輕聲地說。
沈去疾頷首,沉潤的聲音在秋風中有些渺遠:“但講無妨……”
……
京城帝都的建築風格與河州的不甚相同,在京城,一個院子裡,睡人的主臥與堂屋之間不是用屏風之類的遮擋隔開的,而是位於堂屋之側,單獨成一間屋子。
當魏長安隱隱約約聽見門口有人在說話後,她試探著朝外面喚了好幾聲“吉祥”,可在她喚了幾聲之後,外面就沒了聲音,她不僅沒有聽見吉祥和往常一樣“哎”的一聲回答,而且還聽見了房門關閉的聲音。
最後的最後,當沈去疾挑簾進來的同時,一隻巴掌大的匕首,冰涼地抵在了她的脖頸間。
“是我!”
沈去疾極快地握住了那隻握著匕首的手,眸色寒涼,冷汗瞬間就從額角上冒了出來。
“你堂堂楚家小二爺,竟然還會怕這個嗎?”魏長安面色如常,甚至是口氣揶揄,心裡卻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氣。
這些日子以來,她過得實在是太小心翼翼了,心裡那根弦緊繃太久,甚至有些風聲鶴唳了。
她掙開沈去疾,微微顫抖著手,將匕首收進別在腰間的刀鞘裡,轉身來到圓桌前坐下。
平靜地給沈去疾倒了杯熱水,魏長安抬頭看著她,直挺挺地問:“這麽晚過來找我,是因為永嘉郡主的事情吧。”
“幕後之人和馮半城之間,其實多半只是利用和反利用的關系,”沈去疾從魏長安手邊拿起魏長安斟給自己的水,轉而來到她的對面坐下,神色寧靜而淡然:“大伯父懼內,三叔父庸碌,堂兄堂弟皆在朝為官,依律不能插手生意之事,翁翁癡傻,馮半城想將偌大個楚家吞下去,除了拉攏我,他別無他法可選。”
魏長安微微歪頭,不解地朝沈去疾眨眨眼——她說的這些自己大概都已經猜到了,只是不知道這人為何突然給自己說這些。
沈去疾半垂著眼眸,周身的氣場在滿室昏黃的燭盞下,顯得溫暖平和,她看著魏長安腰間的匕首,心裡五味雜陳——是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完全護桃花安穩,甚至還要用她同自己一起涉險!
方才還吉祥同自己說:“您可知小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除了您,舉目無親?小姐每日夜裡睡覺都不讓把屋子裡的燈全滅了,小姐總是隨身帶著您給她的匕首,連沐浴時都放在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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