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勤政門,李鐸跟在燭宿的身側低聲說:“不瞞大總管您說,要不是君上召見我,我是真的不想進宮來啊。”
燭宿無聲一笑,配合著問到:“麾下兒時可是宮裡的常客,鳳棲宮裡的琉璃燈罩都不知道被您給打碎多少個了,怎的如今不喜歡來宮裡玩了?”
“來宮裡玩我還是特別樂意的,”李鐸搖頭晃腦百般無奈的說:“只是每次過勤政門的時候,那些門下衛搜身都搜的格外厲害,恨不得直接叫我脫光了,然後再把我身上的這層皮給扒開翻看上一遍呢,”
李鐸拍拍身上的禁軍鎧甲,嘖嘖稱歎到:“在北衙裡當一個小小禁軍真是屈才了,你說他們怎麽不去要武首尊的青鸞司裡謀個差事呢?”
燭宿知道這是李鐸又在混說八道了,便樂呵呵的笑著聽著,並不發表意見。
到了勤政殿之後,燭宿進去稟告帝君,李鐸就無聊的在門外等了小半會兒。
大概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吧,李鐸正靠在殿門外的一根柱子上拉著一個小宮人閑聊,燭宿從側殿裡走了出來,他身後跟著兩個穿著官袍的男人。
不巧,這兩個人李鐸都認識,他們兩人一個是內閣大臣蘇式,一個是李鐸未來的老丈人齊白。
“呦,這不是李三將軍麽,”王鑒的狗腿蘇式瞧見一身禁軍打扮的李鐸,便似笑非笑的主動開口說:“這會兒南衙還沒有全休罷?三將軍怎麽得閑在這裡曬太陽了呢?”
“……”李鐸嚴重懷疑這中年油膩男人的官爵是他家掏錢給他買來的,不然憑他這說話的智商,再有五百年他也爬不進內閣那種地方啊。
靠在柱子上的人收回靠在柱子上的人重量,胳膊下夾著玄甲紅翎的兜鍪徑直走了過來。
單邊嘴角隨意一勾,李鐸閑散的給齊白揖了個抱拳禮:“齊公。”
齊白頷首,也不跟李鐸客套,直接板著臉平平板板的說:“聖人因江左水利之事發了大脾氣,麾下一會兒進去後仔細些說話,莫要惹龍顏不悅。”
“那完了,”李鐸把兜鍪換到左胳膊下夾著,說:“我剛把一個傳召的宮人給揍了一頓,聖人該不會一怒之下又要打我板子罷?”
“這個不好說,”齊白將笏板塞進腰帶裡,朝李鐸抬了一下下巴,語氣有些怪:“麾下臉上這傷,瞧著不像是練武場上摔打出來的啊。”
李鐸抬手摸了摸鼻梁上那個像是被人用指甲刮出來的小血痂,她臉上的笑看起來有些憨厚,開口卻是胡說八道的隨意胡謅:“托了齊公的福,這出自令愛之手。”
這準翁婿倆有問有答的場面頗為和睦,一旁,上來就吃了李鐸一個大掛落的蘇式臉上紅白交替了幾番,這邊實在沒人搭理他,內閣大臣隻好氣咻咻的甩袖離開了。
這時,燭宿才走過來,不急不緩的開口道:“中郎將,君上請您殿內一見。”
李鐸與齊白頷首告辭,抱著兜鍪進了勤政側殿。
她剛給帝君行了禮,甚至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見龍案後的人用一種明明是聲帶笑意的,卻非要故作嚴肅的口氣說:“呀,小三郎,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李鐸抱著兜鍪摸了摸鼻子,指著鼻梁上早已結痂的一道小血痕:“您是說這個嗎?啊,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抓破的。”
切,帝君心裡偷樂,我又不是沒有聽見方才你在外頭同你準老丈人齊白說的那些話。
“呦,”帝君撚著灰白色的胡須,似信非信的揶揄著說:“都能自己把自己的臉給抓傷了,那看樣子我們小三郎如今是不啃指甲了啊。”
李家的小三郎打小就愛啃自己的指甲。
在當初帝君剛繼位沒多久的時,那個無論男女都喜歡以指甲長度來彰顯身份地位的墮落年代,李家這個愛啃指甲的小三郎著實是給正在改革社會風氣的帝君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正面教材。
當時帝君還曾當庭斥責內閣的一個大臣說,李家那個黃口小三郎都知道指甲長了要啃掉,你堂堂一介朝臣,飽腹萬卷詩書,難道這點兒道理都不懂嗎?還是說,你堂堂內閣重臣,竟連一個屁大點的孩童都不如?
那廂,李鐸頗為不自在地吞了口自己的口水,嘖嘖嘖,誰還沒有個傻的冒泡的兒時啊。
“不啃了,不啃了,”李鐸笑嘻嘻的把手伸出去給帝君看:“不信您看,都不是禿的罷?”
帝君笑意融融的去看李鐸伸出來的手,雖然這孩子的手指甲不再似兒時那樣被他啃的光禿禿了,可當帝君的視線落在少年人的手上之後,這位一國之君的神情卻驟然就黯然了幾分。
李鐸挑了一下眉,識趣的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過來,”帝君說:“來給伯伯看看你的手。”
李鐸聽話的走過來,將手伸給帝君,她歪著疑問到:“君上,莫非您不僅會治國安/邦,您還會給人看手相?”
帝君捧著李鐸的手反覆看了很久,他沒有被李鐸的故作輕松轉移走注意力,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小三郎,皇伯伯以前,不該說你的軍報是應付了事胡寫一氣的,手裡的老繭這樣厚,寫出來的字自然也是血性剛硬不知藏鋒斂刃的……”
少年人的手粗糙的很,手心裡頭布滿老繭,手背上疤痕刺目,完全沒有了帝君記憶裡李鐸兒時的模樣。
李鐸畢竟是個女兒家,隨了她母親的膚色和父親的相貌,她打小就長的白,不僅一雙白淨的手長的好看得很,而且模樣還俊秀的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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