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鄴嬰之跑到對面的房屋處拍了拍門,不過裡面什麽動靜也沒有。她又四處張望,發現這兒實在是太安靜了,明明來這兒的人那麽多,為何她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忽然,她經過的廊廡下出現了一道身影,那身影一看便知是和她年歲不相上下的女孩。女孩的身形很是纖細,一件襦裙穿在身上,裙擺卻拖了地,顯得她更加瘦弱了。她的頭上扎著一小捆頭髮,余下烏黑的長發則披散在身後,當她扭頭看過來時,一陣風輕拂而來,她的發絲便隨風蕩了起來。
女孩走了過來,遲疑了小會兒,又環顧四周,才開口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
“你又是誰?”鄴嬰之噠噠噠地小跑了過去,她想這人說話這般溫和有禮,那一定很好相處。
女孩好笑地看著她:“你來我家,居然還問我是誰?”
鄴嬰之忽地想起剛才的孩童所說的“傻子”,她叫出了聲來:“啊?你就是他們說的傻子啊?”
“……”女孩的臉色變了變,嘀咕了一句,“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你說什麽?”鄴嬰之沒聽清楚。
女孩翻了一個白眼,轉身不予理會鄴嬰之。鄴嬰之卻跟了上去:“你真住這兒嗎,可我看這兒不像是有人住的痕跡啊!”
女孩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不知道嗎?這兒死過很多人,之所以沒人住是因為……你看那兒的門窗,還有血跡是不是?”
“啊——我不看!”鄴嬰之在聽說這兒死過人時,就發現渾身發冷,一種不祥的預感蔓延至心頭。然而她並未能理解這種種情緒,只知道——她害怕。
“你別嚇我。”鄴嬰之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女孩沒想到她這麽不經嚇,想了想,大抵是感覺自己罪惡太過於深重,於是伸出了手握著鄴嬰之的肉呼呼的小手,道:“我在這兒呢,怕什麽。”她捏了捏手中的小手,“哎,又肉又軟的,跟嬰兒的手似的。”
鄴嬰之心裡頭毛毛的,也不知這人在嘀咕什麽,她道:“我要回家,這兒不好玩,我要回家……”
“這是迷路了啊!”女孩恍然大悟,又道,“你想回家?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鄴嬰之哪管這人為何這麽問,她連忙點頭,內心充滿了希冀。豈料這女孩忽然威脅道:“那你不許把你在這兒見到我的事情說出去,如果你說了……你就走不出這裡了。”
鄴嬰之“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不要留在這兒,我要回家!”
“你聽我的話就不會留在這兒,你聽話嗎?”女孩問道。
鄴嬰之點頭,女孩牽著她的手在前面帶路:“那走吧!”
倆人到了北堂的背面,女孩指了指那屏風之後,道:“從這兒走出去,就能回家了。”
鄴嬰之確實聽見了外頭的說話聲,她直接甩開女孩的手,也不管女孩在後面是何種表情,迅速地穿過北堂,朝著人群的深處跑去找她的家人了。
鄴嬰之一直都遵守與女孩的約定沒有跟別人說起這件事,況且她本來就不顯眼,也無人知道她去了何處,做了什麽。而在她又找到了新的玩伴後,天性使然,她很快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這只是在她十七年人生中的一次小小插曲,在溫家再度沉寂下來後,也無人會頻繁地提及溫家。更別說鄴嬰之對於當年去的地方是哪裡,所遇見之人叫什麽,那也是完全不清楚的。
若非溫善所言,她也不會回想起來。
溫善從鄴嬰之開始慌神時就已經在仔細地留意她的變化,她的這一系列異常的舉動似乎另有內情。直到小郡主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時,她才問道:“小郡主在害怕?”
鄴嬰之回過神,猛地盯著溫善看,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時,呼吸也急促了起來,抓著溫善的手更緊了。溫善微微蹙眉,鄴嬰之才又氣又惱地道:“溫善,你又嚇唬我!”
“又?”溫善敏銳地留意到這個字眼,然而不待她細問,鄴嬰之便甩開了她的手。
“……”溫善兀自琢磨著,她何曾嚇唬過小郡主?
“小郡主原來真不知道溫宅曾是叛軍余黨所留的宅邸了嗎?”溫善道,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雖然已經過去了八年,可也不能否認這兒曾經死過人。
“你——”鄴嬰之剛要質問溫善,卻發現溫善似乎還沒想起當年的事情,而以為她知道溫宅死過人的事情是從別處聽來的。
的確,她對溫善的所知幾乎都是從婢女那兒了解來的,而她也“未”和溫善接觸過,對她的事情便不怎麽上心,溫宅的傳聞聽過,卻從未仔細去留意。和溫善接觸後,她就更不會選擇從別人那兒了解溫善,因為她若想知道溫善更多地事情,還不如親自來問她。
當年的事情鄴嬰之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哪能將每一件事都記得很仔細?不過溫善嚇唬她的事情,她總算是記起來了,而當年溫善的表現,怎麽有點不像“癡傻”?
不過溫善當年披頭散發、裙子曳地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她不正常,那自己是如何忽視這一點的?鄴嬰之想不明白,她也記不清當時的溫善除了嚇唬她,具體還說了什麽,或許癡傻之人其實也會嚇唬人?
細思之下的溫善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過那件事一直都被她當成不能說的秘密,畢竟心理年齡已經二十歲的人了,卻去欺負一個小孩,這說出去著實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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