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風玻璃前是熟悉的停車位，“到了怎麽不跟我說？”

　　無人回應，轉頭就看到駕駛位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一個，父親坐在駕駛椅，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她。

　　邵白薇一個激靈直起身，腦袋直接磕到車框上，疼得她捂著腦袋瞬間就清醒了。

　　坐在後排車廂的葉蘭錦探了半個身子過來，“上躥下跳一整天，累了吧？”

　　迎著父母審視的目光，邵白薇很有壓迫感，身體抵在車門退無可退，揉了揉腦袋上撞到的地方，一開口又是別的話題：“淺寧人呢？”

　　葉蘭錦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爭氣的閨女，張嘴就只知道問心上人，多半是個戀愛腦。

　　板著臉故作凶狠道：“我們把她賣掉了！”

　　“……”這麽說的話，多半是已經回去了，邵白薇稍稍放心下來，偷偷觀察老倆口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要算帳的樣子。

　　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媽媽~”

　　見對方無動於衷，她伸手拽了拽葉蘭錦的袖子，就像小時候跟媽媽撒嬌。

　　葉蘭錦繃著的表情很快破功，推開她的手，過了幾秒鍾，伸手去摸女兒撞到的頭頂，“撞哪了？”

　　摸到一個小小凸起來的包，用手指揉了揉，邵白薇順勢問：“媽，你不生氣了吧？”

　　“我什麽時候生氣了？”

　　“那你白天還整我……”

　　“不是你自己上趕著的？”

　　“……”

　　一家人下了車，邵明統把傅淺寧的車鑰匙交給邵白薇，讓她轉交。

　　又看了眼已經走上台階的妻子，想了想，說：“去陪你媽媽散步。”

　　邵白薇三步作兩步小跑上台階，挽住葉蘭錦的胳膊，兩人說了些什麽，又從另一側走下台階。

　　天剛黑就已經有夜跑的人，在人行道上勻速小跑，很快經過她們。

　　邵白薇原本在內側，換了個位置走在外側，兩人相對無言。

　　“媽……你會不會怪我？”

　　“怪你什麽？”葉蘭錦看著眼前長到看不見盡頭的行人道，一盞盞路燈照在行道樹上，影子投在地面。

　　“我……其實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我自己的性取向了，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怕你們不接受，也不夠有勇氣。”邵白薇皺了下眉頭，“我知道你每次說親戚家的誰結婚了，心裡是羨慕的，也希望我以後會找一個像爸爸那樣好的人。現在你們的期望要落空了。”

　　葉蘭錦吸了一口冷空氣，再慢慢呼了出來，“都到這一步了，怪不怪的也沒有意義，就像你說的，喜歡一個人是不可控的，既然你有把它說出來的勇氣，說明你做好了準備。”

　　“失落還是會有的吧。你爸爸有一次在好友女兒的婚禮上喝多了，回來跟我哭，他說看到別人就會忍不住想到以後你結婚的場面；你開始經營自己的小家庭，未來的丈夫對你很好，你們有了孩子，漸漸地我們也老了，隔三差五你們領著孩子回來看我們。”

　　“我想，這是每一對父母都希望的事情，也是理想中的未來。他們把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放在兒女身上，目的都不過是為了一個‘圓滿’罷了。”

　　“其實在一開始聽到，我是不太能接受的，也想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所以才會對異性戀排斥；所以我在網上查相關的新聞，發現很多父母在面對出櫃的孩子基本都會這麽想，甚至有些父母會做出一些極端且瘋魔的事情，在他們看來卻是對孩子的‘拯救’。”

　　“我開始覺得我的設想很可笑，我和你爸教你獨立、讓你自己做選擇，現在卻想要干涉你的選擇。即便是我們覺得你的選擇或許‘非正確’的，那也不應該把我們的思想強加在你的身上。”

　　“誰說只有異性戀才能‘圓滿’？”

　　“……”邵白薇呼吸一頓，停下腳步看她，眼眶不自覺就熱了，“媽……”

　　鼻子酸酸的，想哭，她沒想過母親會和她說這些，就連稀薄的冷空氣都變得溫暖了。

　　葉蘭錦看了眼頭頂的路燈，冷白燈光落在她們身上，她拉住邵白薇的手，“薇薇，你記住。當你面向光明時——”她看向身後兩人重疊在一起的影子，“身後就一定有陰影。”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未來或許會聽到風言風語。”手上的力道緊了緊，“永遠都別忘了，你面前的是光明，不必在意別人的言論。”

　　“好。”

　　葉蘭錦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臉上的慈愛比以往更甚，兩人在路燈下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又一個夜跑的人經過她們。

　　“好了，別傻站著了，陪我逛逛超市。”

　　邵白薇收拾好心情，更用力牽住葉蘭錦的手，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距離，葉蘭錦忽然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淺寧表白？”

　　“……？”邵白薇表情一頓，“不是，媽你為什麽覺得我要向她表白，怎麽不是她和我表白？”

　　葉蘭錦對這句話的回復是呵呵一笑，從某閨女出櫃後幫著護著，生怕自己怒氣牽連傅淺寧的不值錢樣來看，地位高下立判。

　　“我能看出來，她對你也是有好感的。”作為過來人的葉蘭錦如是說，“你主動表白，這是十拿九穩。”

　　“我不。”邵白薇立馬說，“我傲嬌，行了吧。”

　　“嘁。”葉蘭錦白眼翻上天了。

　　母女倆進了超市，葉蘭錦就指使女兒去拿購物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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