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處於驚醒後松弛下來的混沌之中,思緒在深夜的無邊暗昧裡,逐漸沉落。
這樣的時刻,適合一些微妙的、空白的情緒發酵,她的聲音是細細的鉤,濕軟的尾調,勉強懸吊著你。
你得以喘息。
沒用太長時間,你收拾起松散的思緒。
你起床,來到門旁。
你聽見她的聲音,很清晰。
你什麽都沒想。
你的手指輕輕停留在門板。
你好像能隔著這樣的距離,摩挲到她哭泣的顫音。
你打開門。
她整個人措不及防地向前歪倒。
你沒有幫忙。
所以她的腦袋撞在了你小腿。
她很小聲地痛叫了一下。
她扶著你的小腿。
她的額頭抵著你。
她的發,散落在你腳踝,細順,涼滑。
“虞斐。”你平靜地叫她。
“阿聞……”
她沒有顧及自己。
她抬起手。
她很輕、很小心地,揉了揉你。
好像是怕你痛。
“阿聞。”她把臉貼在你的小腿,像一隻貓咪,安慰地蹭了蹭你。
你感到,從骨頭縫裡,向上蔓延的癢意,捏住了你的呼吸。
你微微俯下身。
你的手撫過她的發,柔滑的臉落在你掌心。
你摸到淚水。
你想那或許代表著苦澀的意味。
你的親近讓她明顯雀躍起來。
你蹲在她面前,視線和她平齊。
她的眼睫還很潮濕。
但她認為,你終於不再生氣。
你看著她。
你開口:“虞斐,回去。”
她微微睜大眼睛。
她好像又要哭了起來。
“阿聞……”她哀哀地央求你。
你沒有表情地看著她。
你仔細地端詳她的所有不安與惶然。
你意識到,她的所有情緒,都把控在你手裡。
她這麽痛楚,因為怕你不喜歡她,因為怕你將她丟棄。
你和她僵持。
你輕聲說:“虞斐,聽話。”
你將她抱回客房。
這次,她始終很乖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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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你打開客房的門。
你看到守在門後的她。
她的眼睛哭得紅腫,
她應該已經等待了你很久。
但因為你只是站在那裡,所以她也只是小心又渴望地看著你。
你向她伸開雙手,她迫不及待地撲向你。
她試探著踮起腳,摟住你。
她不安又感激地喚你:“阿聞……”
你抱著她,她在你懷裡戰栗。
好像心有余悸。
又好像很甘心,只要最後不離開你,做什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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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訓練她。
手段並不比訓練一隻寵物高明。
你為她定了鬧鍾。
你告訴她,每隔兩小時,它會響一次。它響之後,她就應該去洗手間。
“虞斐,明白嗎?”
她總是看著你,你疑心她並沒有聽進去。
所以你不得不重申好幾遍。
她現在還是很難自己判斷上洗手間的時機。
你選擇用這種方式,讓她建立新的反射。
她不能總是依賴你的聲音。
你觀察了她半天。
鬧鍾鈴響,她總是下意識看向你。
進步還是有一些的,你告訴自己不能著急。
你在客廳裡加裝了新的監控設施。
她好奇地湊近用鼻子嗅嗅。
你指著鏡頭告訴她:“我能在這裡看見你。”
她好像不太明白,但是你不在意。
她也不在意,她趴在你的膝蓋,小心地蹭進你的懷裡。
她用鼻子又嗅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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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到公司,照常上班。
你的下屬總是偷偷看你。
他們驚異於你將年假攢到一起放了整整半個月的假,更驚異於這半個月你居家辦公,依然沒有給他們半分摸魚余地。
他們說你肯定失戀了,頗受打擊。
你不理睬他們。
你坐在辦公室,打開電腦,看到她。
她正似懂非懂地翻閱一本插畫,電視上播放著教育頻道的一檔欄目。
鬧鍾鈴響,她扭頭,叫了一聲你的名字。
因為你不在,所以她愣愣地低下頭髮呆。
鈴聲響了很久,你一直看著她。
她慢吞吞地起身,把鬧鍾關掉,然後走進洗手間。
沒多久,她再次出現在鏡頭裡。
但她好像沒有剛剛那麽平靜,她焦急地看向門的方向。
她走近門,她坐下。
她抱著膝蓋,想要開始等你。
這種狀態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
她一動不動。
你在工作告一段落後,對著監控叫她:“虞斐。”
你看到她抬起腦袋。
她站起身。
她開始在客廳裡找你。
“阿聞……阿聞……”她著急地喚你。
你便又叫了她一聲。
她看向了你。
隔著鏡頭,你被她注視了。
你屏住呼吸。
你下意識伸手,遮掩了屏幕。
沒人知道你為什麽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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