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玉應是,直接離開了憂情閣。
屋中,谷主透過窗口,看著人走遠的背影,搖頭道:“可惜了個好苗子。”
本來這群少主之中,他最看好的接班人就是逐玉。
“也不知最近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都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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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憂谷中有專門負責刑罰而設置的刑堂,是整座谷中最為陰森恐怖的地方。
每次路過這附近,都能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味。
逐玉還是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看見她以後,刑堂長老走了過來,頷首道:“玉小姐。”
“我是來受罰的,”逐玉開門見山地道,“我要離開噬憂谷。”
這話讓刑堂長老都不由驚了驚,能夠做到噬憂谷少主這一步的人,都付出了常人想不到的艱辛。怎麽會有人選擇輕易離開呢?
刑堂長老正色道:“一旦出谷,將永不能回來,玉小姐確定嗎?”
逐玉低頭,看了看腰間的赤色令牌。
纖細的手指摩挲了下冰冷的玉牌,她應聲:“我確定。”
噬憂谷中的一些規矩和行事作風,她其實終究還是不能接受。
這片天地太過黑暗,只能看見閃著光的珠寶財富,看不見這世間同樣在黑暗中艱難摸索的百姓們。
那些為了一口吃的就爭得頭破血流的流民,是小公主帶她看見的。
人可以選擇一種安適的活法,但也能選擇另一種活法。
可能沒有那麽舒服,但勝在心境安寧。
這個天下,她想要和池央一起去改變。
刑堂長老看她去意已定,便收斂了臉上的情緒,變得冷漠無情起來。
“既然如此,便請玉小姐上刑台。”
噬憂谷中的規矩,門下弟子想要離開噬憂谷時,都要經歷七七四十九下斥鞭。
只有扛下來還能活著的人,才能離開噬憂谷。
並且永遠不能與噬憂谷為敵,否則就算離開了也會派人去清理門戶。
至於死了的人,自然就是隨便丟進後面的深谷之中,化作白骨黃土。
逐玉站在刑台之上,閉上眼,任由刑堂長老手執斥鞭站在她背後。
所謂斥鞭,即是訓斥,斥責,那麽就得要讓被斥的人覺得痛。
所以這鞭子和普通的不同,是用精鐵製造,上面還塗了鹽水,堪稱酷刑。
平常人一鞭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整整打上四十九鞭。
簡直就是九死一生的機會。
一鞭落下。
風聲呼嘯而過,長鞭不留情面地甩在身上。
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瞬間被打得皮開肉綻。
鹽水沾在傷口上,痛感被放大了無數倍
逐玉攥緊了拳,一聲都沒吭地默默承受。
“啪!”又是一鞭。
底下圍了不少觀看刑罰的噬憂谷弟子,他們臉上都掛著麻木而不解的神情。
大概都覺得逐玉的做法得不償失,很不明智。
赤色令牌,何等地位,眼見離谷主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怎麽可以輕易離開。
鞭聲一下又一下地響起,聽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血浸濕了逐玉整個後背,向四周蔓延,原本的衣裳已經變成了血衣。
這般強度的斥鞭之下,逐玉的思緒不由有點恍惚。
她緊咬牙關,拚著一口氣硬挺著。
不知道落下了多少鞭,就在她覺得快要扛不住的時候,忽然好似聽見了悠揚悅耳的葉笛聲。
笛音清越,將記憶輕易地帶回那奔波路上的月夜。
“和我一起吧,”小公主朝她伸出一隻手,像是志異故事中引誘凡人的精怪,“阿玉。”
逐玉也確實被引誘了。
她雙手緊緊攥成拳,強迫自己再次清醒過來。
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被當成拋棄的藥人來到噬憂谷的時候,再次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她答應了小公主回去,就一定要回去。
所以……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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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酷刑一般的懲罰結束的時候,刑堂長老收起斥鞭,用複雜的目光看向逐玉。
“玉小姐,你活下來了。”
他歎道:“你自由了。”
逐玉跌跌撞撞地走下刑台,她的動作極慢極緩,腳下都匯聚成了一堆血跡,身形搖搖欲墜。
這是她最虛弱的時刻,別說這些弟子們,就算是路邊的乞兒也能夠輕易將她推倒。
但四周的噬憂谷弟子都不敢小看她,也不敢出手。
強者能夠贏得所有人的敬畏。
這麽多年來,能夠活著從斥鞭下走出來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他們自覺地給逐玉讓開了路,用無聲而崇敬的目光目送她離開。
逐玉回到自己的小院時,幾乎是剛跨進去的一瞬間,便再也忍受不住地跌倒在地。
她重重砸在地面上,背後的疼痛已然開始麻木起來。
靈魂仿佛被激烈拉扯成了兩半,一半說著太累了閉上眼休息休息吧。
另一半反駁著不能睡,她還要回去北境,她答應了小公主,不能違背誓言。
逐玉大口大口地艱難喘息著,頭腦因大量失血而開始暈眩起來。
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將周圍都染成紅紅的一片。
半晌後,逐玉咬咬牙從地上起身,用力爬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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