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發,白裡透紅的妍秀面頰。
白梅瓣兒落她發梢。
羅艽輕笑。“我的阿洲,人比花俏。”
*
夜幕沉時,許嘉瑞來敲門。
阮鬱將她的偃甲休整完畢,而許嘉瑞見天邊血色逼近。
血月還不曾出現,只是隱有覺察不妙。亦不知是活死人血樹真當在開疆拓土,還是往這邊追來。
“大約還有三五日,活死人的氣息便會蔓延到這個小鎮。至於血樹,應當還要快。”許嘉瑞道,“青洲,羅師姐,我與阿鬱、趙越協調,覺著應當明後日便再啟程。”
羅艽看了眼葉青洲,於是點了頭。“辛苦。”
卻又心想,半月前她還要叫她們“許長老、阮長老”,如今她自個兒倒是成了什麽“羅師姐”。這輩分真不是一點兒的亂。
可回屋,瞥一眼青洲雪白的發,看她一臉哭倦了的悵然,羅艽總想逗趣兒似的喊她一聲葉長老。大抵要算一小份壞心思。
恰是此刻,她抬眼向窗外。便是一道局促腳步聲響起。
門外許嘉瑞還未走遠,似是與那人撞上。“……長老、許長老!”是周昭越的聲音,她有些驚慌,於是嗓音發顫。“這、這是小空的長命鎖……倘若她有血光,又與此物隔得近,鎖尖便會斷裂——她此刻有難!……”
周昭越與許嘉瑞慌慌張張開門。
羅艽見狀屏息,用幻術一探。隨即收術,沉聲道,“十裡地,血月不深,血樹卻已經追來。它的目標……確實是,周空。”
誠如羅艽所言,小鎮十裡外林間,一道長箭破空。
隨星隕似的箭矢驅盡血色,一匹玲瓏白馬躍出層林迷霧。
是周空策馬使箭,敵身後窮追不舍的血樹藤蔓。
那藤蔓如爬行的獸,追得極快;藤蔓匍匐在暗色叢林,源源不斷。
策馬間隙,周空回頭驅矢,又是一箭。
打落最近一枝血蔓。
即便羅艽對尋常人的箭術並不太懂,卻也曉得周空一箭精良,直中要害。
其力度準度,大有破空之勢。
馬是好馬,箭法亦精湛。
可惜活死人的血樹,到底不是尋常人能驅散的。
況且此刻周空與她那匹玲瓏白馬皆有疲態,於無盡黑暗的林中走著,稍有不慎便要翻去。
眼見著血樹逼近,羅艽取了阮鬱一支鐵器,拋下“借我一用!”四個字,人便驚鴻似的一躍。
粗糙的鐵器在叢林中劃出長長一道血痕,血樹藤蔓被斬斷一片。羅艽三下五除二將血樹逼退,飛身躍上周空白馬後。“走!”又道,“我用了障眼法混淆血樹視聽,它不會再嗅到你的氣息。”
周空雖認不得她,卻也不含糊,馬鞭一揮,二人便飛馳絕塵。
羅艽坐在她身後,回身,向吃痛收縮的血樹擲出最後一擊。
鐵器擲出,層林血色退了一半。
羅艽對付活死人本就略有經驗,便知其七寸何處。如今只是逼退血樹,並不覺得太困難。
她同周空奔出幾裡,才與其余幾人匯合。
羅艽翻身下馬。
遇上阮鬱,她直言鐵器丟了。阮鬱笑著白她一眼,反而被葉青洲狠瞪。
周空趴在馬背上,看著面前幾位救命人,還有些不明所以。
直至見到周昭越,執手淚眼問詢幾句,才一副剛曉得今夕何年的恍然模樣。
“血樹暫時不會追來了。我們還能再歇一個晚上。”
得許嘉瑞這話,她們才松一口氣。
其她四人倒也還好,可周空、周昭越顯然是再不合眼就要駕鶴西去的模樣。
是故許嘉瑞此言,也在為她們考慮。
許嘉瑞又道:“保險起見,這幾日還歇在原處。但用阿鬱的偃甲兵護在外頭。”
幾人紛紛點頭:“行。”
她們回去客棧,周昭越土著臉去買了些吃食。她兜兒裡沒幾個銅板,隻當了些隨身綴飾,又怕被認出太多,一來一回,還被黑心掌眼坑了。
時日又晚,食肆沒幾樣能吃的。她掐著價買了些填肚子的,到最後,隻糕點還算精致。
錦衣玉食的長公主少帝,如今只能吃一些粗食。但畢竟餓極,周空逮著什麽吃什麽,笑嘻嘻向周昭越道謝。
阮鬱和許嘉瑞有些看不下去,又去買了許多。
她們許久不吃這些煙火物了,買來買去,大手大腳散財,搬回客棧時,竟直教周空吃得反胃。
許嘉瑞有些尷尬。
她於是也拉著葉青洲,進了她那間天字一號房。“吃點、吃點。一起吃點兒。”許嘉瑞訕訕地笑,“啊,讓你的羅師姐也來啊——”
羅艽被葉青洲召去時,房內阮鬱正把玩著她那偃甲。她的偃甲極神奇,分明一座能坐三五人的大江舫,縮起時,竟隻成了袖裡一枚拳頭大的小木球。
羅艽向她問詢幾句,阮鬱筆劃一下,教課一樣地答。
周昭越陪周空去洗了把臉,又將發束好,走來與她們寒暄。聊到方才死裡逃生,聊到周昭越代為行刑。
“幾日未合眼了,總是逃亡。即便夜深人靜下,亦睡不著。”周空望向周昭越,歎氣,“我以為你……”於是兩人小別勝新婚地脈脈幾道。
——嘩。
許嘉瑞忽滅了掛壁燭燈。
偌大房間頃刻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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