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周圍人轉頭側身,皆面露詫異,他驚叫:“看、看我做什麽!反正我是受夠了這般惶惶日子、做什麽都不安耽的日子了!”
他之後,另有一位男童親屬亦歎了口氣。“算了。一滴血而已;倘若真能滅了烏衣鬼,那在座的諸位都成了大功臣了。”
“一滴血,稻草人——這、這根本就是妖術!”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十幾年了,十幾年了!一點盼頭也沒有,這日子是越過越沒氣兒。倘若按錢村長的辦法,真能將烏衣鬼滅了,怎麽著都成!……”
幾人喋喋爭吵,反唇相譏。
本就對這稻草人不抱希望的羅艽退開幾步。
“你們慢慢磨。”羅艽環顧四周,“總之申時以前,不論這稻草人是什麽樣子,都將它放去村子最中央。”
錢村長點點頭。
羅艽再道:“一共八個男童,都要盡快出發。還有,不僅那些符合年紀的稚男,老者與其她稚子也應隨行。”
錢村長又點點頭。
“對了。我聽錢錢說,亦有個八字順的,前些日子因傷寒去世。”羅艽多嘴問了句,“這人如今葬在何處?”
錢村長:“村子西北角,朱家的小孩。這……也需要留意麽?”
羅艽擺擺手。“不需要。烏衣鬼隻捉活的。”
說完,她看一眼四周,踩著歸塵劍行至高處。
她將林稚的飛蟲從袖中放出來,食指抵在拇指內關節,對著飛蟲輕輕一彈。
“林稚。”
飛蟲在空中晃蕩兩圈,飄來一聲懶洋洋的“哎”。
“你太久沒找我,我以為是不需要我了呢。”
羅艽沒和她廢話。“你先變成白鷹,隨我看一看這村莊的模樣。”
林稚依言。
飛蟲在空中落出聲響,薄翼拓展延長,生出木質羽毛。
白鷹在羅艽身側上下紛飛,環顧片刻,再道,“這村莊,整挺圓。”
羅艽點點頭。“可以拚出一個八卦陣法。”
“對誒。”
羅艽:“乾與坤二處各需要一個守陣的。”
“對。”
“我有一把歸塵。但還需一物。我能想到的最優解,是葉青洲的長生劍,或周倦那把玄鐵重劍。”羅艽道,“長生劍佔天、風、水,屬性偏輕,重劍佔雷、土,屬性偏重。”
“等等……就不能整點兒實際的?”林稚顯然不甚認同,便急忙打斷,“長宜還留在宮中,處境並不太好。想拿她的玄鐵,難上加難。至於葉青洲……那處境是更更更差了。”
羅艽一愣。“怎麽說?”
林稚:“阮師娘與我說,唐憶給她下了毒,卻不給解藥。”
“毒?”羅艽追問,“什麽毒?”
“不,不曉得。蘭芥州的那些人要唐長老交人,唐長老沒理,蘭芥州便提出要求……說既然不交人,便要軟禁得徹底一些。唐憶長老同意了。”
羅艽暗道:“……狗雜種。”
“什麽?”
林稚沒聽清。
“沒什麽。”羅艽又恢復那般波瀾不驚模樣。
“沒有她們那兩把劍,你這陣該怎麽辦?”
羅艽:“靠你了。”
林稚:“?”
羅艽:“屆時歸塵劍佔坤,你這隻白鷹去守乾位。既作陣眼,裝死守著便行,一切小心。倘若真遇上不測,自保要緊;白鷹可逝,但千萬別讓那些人追到你林稚頭上。”
林稚沒想到自己還能經此大任,猶猶豫豫應了聲,又猶猶豫豫道:“我這隻破偃甲,能和歸塵守住同一陣?”
羅艽壓根兒沒搭理,隻說:“乾與坤皆定,手印在中。那麽明日,讓留在村中的村民都住進乾與震之間,也就是八卦陽魚一面。”
林稚忙不迭應聲:“哦、哦,好的。”
“還有一事。”羅艽又道。
“我瞧那村民有許多七七八八法器,你同我去挑些有用的。目前需要四個,放在兌、離、艮、坎之位。”
“不求多有威力。只求烏衣鬼出現在一裡地內時有所感應。”
“行、行。喳。”
*
布置之間,已至夜深。其間羅艽與村民說了許多陣法之事,略過不緊要的,繞繞彎彎,終於給她們都講清楚。
廿七日的深夜來得悄無聲息。
烏衣鬼夜行,見者皆有不同說法。
如今翻來倒去,竟連性別也沒琢磨明白。
羅艽曾自認局中人,卻也無法對烏衣鬼的真實身份心有定數。
使劍,略有功法。
身形不瘦弱也不魁梧。
禿驢無妄是蘭芥州之人,蘭芥州最講求那股文縐縐的佛性,擯棄血性,與劍無緣。
羅艽曾以為,周懷元是烏衣鬼之事該板上釘釘。可瞧了那位少將軍薑畫之後,羅艽覺著這人也挺有嫌疑。
不過……
思忖之間,忽然聽得半裡之外,一聲炸裂似的響動!
村莊中驟然燃起一陣黑煙,尤其無人的陰魚一面,濃霧更甚。
村莊陽魚處十余戶人家,此刻房門緊閉、窗扉密鎖。
黯響之後,煙霧漸漸散開;可在觸到陣法靈界線時,又堪堪停下
像是被阻隔而止步。
羅艽站在高處,松一口氣。
可那氣兒還沒在心裡落地,眼前的一幕又讓她吊起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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