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劍,”羅艽失笑,“是我?”
無為並未回答。
羅艽心道,我為天下人嚼舌根,如今卻要成為她們的劍。真有意思。
無為又道,“世間最歎,春意遲暮,英雌末路。”
羅艽笑:“不必歎。皆俗世次序,或咎由自取。”
“不。”無為搖了搖頭。
“俗世沉浮,卻到底塵埃未落。”
“不覺劍劍主,一代天驕與眾矢之的,往往只是一個契機。”無為道,“當局者迷,旁觀者亦不解其意。吾卻見,一切非議源起漠江,又有陸離辛從中作梗,不論是您,或是其她年輕修士,皆難以全身而退。”
“您有三清道者幫襯,已比其她道者幸運許多了。”
“恰此刻,陸離辛已臨近走火入魔,有著滔天罪行。倘若有人能將其正法,您定是最合適的人選。”
暮色山頭,老者站在蒼茫中,垂頭一歎。
染了霞色的風亦輕快,和了他那歎息,也顯得幾分哀愁。
“當然,做與不做,皆在你。我蘭芥也非什麽小門小派,就算僅僅隻為小樂一事,我們也不算師出無名。”
“然而……”無為淡然而笑。
“不覺劍劍主,風水輪流轉。我亦等著你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
漠江城,羅刹宮。
本是春深,宮內卻春意不再,天光照不進的地方,隻余一片腥然血色、烏煙瘴氣。
寥落的紅綢門闌,拖出一條長長血跡。
金玉的地磚落了些紅褐色,浸進磚縫,如何也擦不淨;烏雲綴上簷角,牆中血色些許乾涸,些許尚且新鮮著。
刺鼻,醒目。
羅刹宮的獸籠中,到處是四肢扭曲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牠們胡亂叫著,如野獸嘶吼。
陸離辛立於其間,鬼爪似的雙手撫過牢籠,神情愉悅非常。
羅刹三煞站在她身側。
饒是她三位見慣了陸離辛瘋魔的模樣,望著此刻血氣衝天的羅刹宮,她們也不由得駭然至極。
宮內炷香燃了又滅。
天色亦晚。
陸離辛許久不發話,骨笛長庚最先沒了耐性。
三人之間她年紀最小,平日極受風癸與乙未照顧,陸離辛對她亦多是寵溺;是故此刻,她仍是那副怎怎呼呼模樣。
“城主~”長庚捏了嗓音,撒嬌道,“你怎麽老半天不說話呀。這些人看起來都怪可憐的……城主真要拿牠們煉蠱嗎?”
陸離辛瞥她一眼,未答,亦不置可否。
長庚再道,“城主,這樣天天抓小男童的日子,怎樣才是個頭呀?”
陸離辛聞言,盯她半晌,倏爾莞爾:“小長庚累了?”
陸離辛的語氣一如往常溫柔,便給了長庚許多勇氣。
“當然啦!當然啦……我們說是羅刹三煞,但人家也不想真的當一個凶神惡煞的壞人嘛。”長庚點點頭,又捉了身邊風癸手腕,“風癸姐姐也說……”
風癸忽而甩開手。
“……姐姐?”長庚一愣,也忘了向下說。
不知想到什麽,風癸與乙未的臉色變得尤其難看。
長庚訝然,另二位面色尷尬。
四人之間,倒是陸離辛仍一副雲淡風輕。她順勢將視線落去風癸面上,抿出一道笑,“風癸?你說什麽?”
風癸下意識伏倒在地:“回城主,屬下從未……”
卻是陸離辛一抬手。
霎時,風癸隻覺無盡爬蟲鑽進七竅,頃刻肝膽欲裂!
“——城主!”長庚哭著撲上去,“城主,我錯了!城主我說錯了!風癸姐姐沒有說什麽……”
陸離辛歎了口氣,面上笑意不減。
卻又向長庚打一個響指。“既然嫌累,那以後都不必再……”
——咣當!
一陣巨大響動打斷陸離辛的話。
似是有人一劍劈開殿門,攜一襲殿外清暉。
刹時風流雲撤,滿屋血色驟而散盡。
羅刹宮內所有人皆齊齊望過去。
便見一人踏青霜而來。
她逆了光亮,旁人便見不得她面容。隻隱約瞧見一道馬尾高束,黑衣颯拓。
一雙星似的瀲灩眸。
“阿艽!”
羅刹宮高台上,陸離辛忽而滿面欣然,“是阿艽回來了!”
瞧著羅艽在殿前站定,陸離辛半捂住嘴,笑如一枝靡豔的花。“你這是……回心轉意了?”
“所以呀,我的好阿艽,世間就是這樣混亂。你瞧,她們已容不下你了。”
“你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邊——”
“陸離辛。”
羅艽打斷她的胡言亂語。
她本該怒極氣極,可開口,語氣竟不帶任何起伏。
下一瞬,她身後的不覺劍,出了鞘。
劍氣帶起冷冷一道音——
“我是來殺你的,陸離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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