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的快感。
她覺著逗小孩,尤其是逗臉皮薄的小孩——比如眼前葉青洲——好像還……挺好玩兒的?
不等羅艽再出聲,葉青洲已掙開她,極快瞥一眼周圍,瞧見客棧就在幾步之遙,才仿似松一口氣,悶頭朝客棧走去。
羅艽饒有興致地跟在後面。
*
不知是否錯覺,今日客棧周圍聚了不少人。
嘰嘰喳喳的圍在客棧外頭,議論紛紛。羅艽隱約捉住幾個字眼,“自縊”、“苦命”,還想再聽,可惜才微微放緩腳步,一抬頭,葉青洲已橫衝直撞、步伐極快地往樓梯走去。
眼看著要拉開距離,羅艽隻得提步跟上。
直到去到頂層,瞧見原本人影寥寥的走廊擠滿了人,羅艽才確信,此處確是出了事——
還是件命案。
是羅艽隔壁稍房那婦人。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或被逼入何種絕境,她將兩隻粗布衣裳扎成一條長綾,懸上屋中橫梁,爾後踢了椅子,自縊而盡。
被人發現時,她早沒了氣息。
羅艽與葉青洲經過時,是店小二哭倒在那婦人門前,“絕不是自縊,絕不是自縊!……”小二是個小姑娘,兩隻細細的辮子盤在耳後,年紀比葉青洲還輕上許多。
店小二半捂著滿是淚痕的臉,重複地喃喃,“阿文姐絕非自縊……”
屋內,由麻布縛住脖根的屍體還懸在空中。
屍體身形瘦小,像一片枯葉。
兩片袖子粗糙而空蕩,一雙粗布鞋洗得有些泛白。
“行了!都散開!”掌櫃的身邊,一位黑衣女子將人群攔在門外,“起開起開。末路自縊已是不幸,死後還這樣遭人圍視……喂,說你呢!莫要再嚼舌根。……”
摩肩接踵的人群這才推推搡搡地往外散去。
回廊仍留有幾個頑固分子,黑衣女子便一個一個去勸說。
葉青洲雖面色慘白,但仍輕輕拉一拉羅艽袖子,小聲道,“師姐,走吧。”
耳邊,店小二頹唐地癱坐在門邊,泣涕漣漣,“阿文姐怎麽會……絕不可能……一定是她那兄長……”
兄長?
羅艽頓時想起今晨洗漱,從稍房傳來的細碎爭吵。
應當就是這婦人與兄長在爭吵。
羅艽隱約停下腳步,聽店小二哭著向黑衣女子道,“唐姐姐,您幫幫阿文姐吧!阿文姐不會自縊的!她攢了許久的錢,說今日午時與我一同去坐一坐湖上木舟,她,她不會自縊的!……”
又望向掌櫃的,“掌櫃的,您也知道,近日阿文姐那兄長常常來煩擾她,說了諸多不堪入耳的話——您知道的!一定是那兄長害得阿文姐……”
掌櫃的搖搖頭,歎了口氣,“燕子,我並非不相信你。那兄長責她、辱她,可說到底……自縊是阿文自己的選擇。對那兄長,我們情理上能怪罪,而律條上卻無法降罪。何況那男子眼下不見蹤影,又非錦官城人士,遞交官府,怕也不了了之。”
掌櫃的掩面歎息,“先不說這些。我們……先將阿文放下來吧。再去尋個做棺的……”
卻聽門邊響起一道清亮女聲,“——等等!”
門外人一襲深林鳧靨氅,一雙風月桃花眼,精致面容上隱約幾分寒氣。
正是羅艽。
她三步並兩半走到上吊的婦人身邊,半蹲下身,扶起地上被婦人“踢倒”的短凳。
凳面與婦人布鞋之間,空出半肘距離。
羅艽一副意料之中模樣。
她先前在屋外就覺察不對勁:這婦人身形瘦小,而那掛在梁上的布條又過高,短凳又過矮。
眼下將短凳“歸於原位”,才終於知其所以然。
羅艽比劃了凳面與阿文布鞋之間的空檔,抬眸看向屋內三人,“總沒有人這樣跳著上吊吧?”
“什麽,什麽意思……”店小二拿她那雙哭成核桃的眼呆呆望向羅艽。
倒是黑衣女子反應過來,“你是說,這短凳、布條都非阿文布置,她死時屋內另有其人——阿文並非自縊,是被殺害的?!”
羅艽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阿文滿是凍瘡的手上。“你們看。”她指向阿文指腹,“此處許多新血,還未結痂。”
“是了。”黑衣女子緩緩頷首,“我先前還以為……這些是瘡疤滲出新血。”
“不。”羅艽從袖中拿出白帕,替阿文擦了擦指尖。
白帕上立即染下淡淡紅色,可阿文指上並無傷口。
羅艽向旁人示意:“這不是阿文的血。”
電光石火間,黑衣女子一合掌:“阿文是被害的,曾在死前有所掙扎,所以手上這血,當是凶手的血。”
她瞥了眼羅艽,終於想起要問她來路,“啊,對了,還不知您姓名,請問……”
羅艽反問:“你是誰?”
黑衣女子向她伸出手,“我叫唐諳。風景舊曾諳的諳。”
羅艽禮節性一握,卻道,“我不是問這個。你不是這間客棧的人,那你是阿文的朋友,還是捕快?”
“不,都不算。硬要說的話,偏向後者吧。”唐諳摸了摸鼻尖,“但,倘若還有什麽發現,盡管吩咐。”
羅艽從善如流,吩咐她:“那便將阿文放下來吧。”
“哎喲,哎喲,哪裡敢勞煩唐大人?”
唐諳還未出聲,掌櫃的立刻殷勤上前,三下五除二將阿文抱下來,亦收起那粗麻布條,“那……你們先查看著?小的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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