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似的,葉青洲亦望向她發頂。
“想念師姐的圓耳朵。”她低聲歎道,又伸手探去羅艽後腰,“想念師姐的長尾巴。”
羅艽於是問,“這種障眼法,或是幻術……對你而言,應當很容易吧?”
“那是自然。”葉青洲語氣小小驕傲。
如今長生劍上桎梏已破,葉青洲又成了原先瀟灑恣意葉長老。
葉長老抱著羅艽,再道:“只是,倘若由我來設法,師姐可就不止會變作小豹子了。”
羅艽瞪眼。
“……還想要變作什麽?”
葉青洲抿唇盯來,詭異地笑兩聲,沒答。
便是此刻,天際盈盈彤雲終於大噪,薄日凌風,斑斕作彩,仿似熠熠流雲自蒼穹噴湧而出。
羅艽望著這雲海,出了神。
“阿洲,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畫冊子嗎?”她愣怔半刻,忽而開口,“九州畫冊,半個小輿圖。上頭記了許多我曾想與你同往的那些地界。”
“記得。”葉青洲道,“烏衣之變後,我將她放去周空那兒了。”
“在周空那兒嗎……”羅艽喃喃,應了聲,“那便先回去清都吧。”
原處山頭淋了天光,如落新雨,各處都是蒼蒼翠翠青芽。
歸塵劍上,葉青洲垂眸抱著身前人,默然少許,軟聲道一字“好”。
*
事實上,她們去清都,也不過是滯留了幾日。
如今朝野新政,周空忙得很,起早貪黑,疾行帶風,與她們說不上幾句話。
羅艽與葉青洲借她翊寧宮歇息幾番,梳理整理片刻,攜了些玩意兒物件,便文辭縐縐道了別。
取了九州畫冊,心思卻中道易轍,仿似也未怎麽想過雲遊四海,反而擇了一處僻靜山頭,一副市人歸山模樣。
山頭無名,山間無田亦無人。
不過秋夜靜美,初冬泠泠雪消融,雪白如霧,卻不見冷。
偶爾望一眼四野,清風撞滿懷,隻道此處毗鄰蓬萊,不怪乎其雲霧繚繞,分一半仙山名號。
“師姐喜歡這裡?”
初來乍到時,葉青洲這樣問她。
“目前是如此啦。瞧遠點兒……難說。”羅艽誠實地答,“我不喜歡在某一處久居。”
“那師姐可太適合我的琉璃幻境了。”葉青洲抬手抱了人,嘻嘻笑道,“裡頭變幻皆憑心意,師姐要如何,我便如何,它便如何。”
羅艽:“那此生豈不是溺在裡頭了?”
葉青洲臉不紅心不亂道:“溺在裡頭,縱情得死掉。”
羅艽連連搖頭,抬手敲著葉青洲前額。“葉長老,克制一點,節製一點。”
再一頓,羅艽指向山林,“阿洲,瞧見那棵石榴樹沒?我打算往那兒後頭造一方小築。裡頭還能括一隻淺淺荷塘,雨急了,便是白珠打芭蕉,如從前三清山聽雨而眠。”
葉青洲挑了眉,隻問:“師姐還會造房子?”
羅艽拿出三清的木信鴿,“之前與她們閑聊幾刻,陸煢說要來幫忙。三清說她是道者梓匠。說來,陸煢的蠱道好生稀奇,要人命,會治病,還能造房子。”
“可她居然願意?”葉青洲瞪眼,“我記得她說自己不愛出遠門。”
羅艽:“陸煢讓我去帶她。禦劍,從新娘村把她捎上。”
葉青洲:“何日呢?”
羅艽將木信鴿拋去空中,拋了又接,自在幾番,抬眼答:“待她音訊。”
便是葉青洲一挑眉,搶來木信鴿,不由分說撞了靈力,雙指點在鴿首,“催她一催。我不愛等人。”
“……葉長老好脾氣。”羅艽訥訥,照做傳了信。
陸煢果真是不催則不動,催了動一動的性子。她們合計幾息,陸煢居然提議,擇日不如撞日,便是此刻,讓羅艽快馬加鞭了去。
“倘若能在日暮前來到因闌,還能品一壺三清泡的好茶。”隔著木頭信鴿,陸煢好整以暇道。
羅艽摸不清她心思,但循了對方那優哉遊哉的語氣,她也沒多著急。禦了劍,一路撞著風賞著景,一點兒不焦慮。
待她到南嶼,夜色已沉,風癸歪歪斜斜臥在黑蛟上眺她一眼。“羅不覺,你可讓我好等。”
“抱歉,抱歉。”羅艽收了劍,嘿嘿一笑,“可您也沒說幾時召見我呀。”
您?
“風癸”瞪一瞪眼,“小孩兒,眼力挺好。”
羅艽:“因為風癸不會躺在黑蛟上。”
陸煢:“……”
陸煢於是輕輕巧巧一抬手。
便見,陸煢面上的障眼法散了形,黑蛟也成了小黑蛇,躍入海面,遊竄水間,眨眼便不見。
陸煢踩去歸塵劍上,站在羅艽身後。
再一手拍在羅艽身上。“腰挺細。”
“呃……陸前輩……”
而陸煢顯然對她語氣裡的尷尬置若罔聞。再開口,語不驚人死不休。“比三清還要細點兒。”
“……”
羅艽強忍著驚駭,勉強踩穩長劍。
陸煢還要開口,是羅艽訕訕地阻止道,“陸前輩,您先別說話了。”她抖著嗓音,“我有點害怕。”
陸煢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致盯羅艽幾瞬,到底還是閉了嘴。
一路沉默無話。不同於來時晃晃蕩蕩,此刻羅艽心存尷尬,將長劍禦得火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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