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相隔極遠,卻依舊有人眼尖地認出她來。“倒台的少帝——周空、周空死而複生了!?”
滿朝吵鬧間,周空的第二箭射向“周懷元”左胸。
堂上那可怖的血樹又是猛然一頓。
百官七零八落,手腳並用地趴在地上,望向堂外時,如見救世之主。
周空太明白來之不易的道理。瀕死之際,有人救她們於水火,才值得長久地稱頌。
此刻。
刷刷刷,又是利落三箭,各中命門。
“周懷元”頃刻鮮血淋漓。
其身側,乙未終於站起了身,似要運蠱。
便是這一刹那。
只聽偌大堂間,有一個小巧的物什,由上而下被擲於平地。
那東西小巧玲瓏,堅硬材質,掉在血汙遍布的地上時,落出“當”的一聲脆響。
是一枚骨戒。
骨戒在地上搖搖擺擺,循著階沿搖晃一圈又一圈。
——卻仿若揪住了乙未視線。
乙未的視線追隨著骨戒,再看不見其她,亦屏住呼吸,身軀不自覺地前傾。
她蒼老的眼似要落出淚來,低眉俯首,連滾帶爬地追著那骨戒,終將其捧在手心,收進懷裡。
仿若這是什麽稀世珍寶。
眾人不曉得這變故的緣由,皆許多錯愕。
而失去了主人驅策的活死人“周懷元”,此刻亦呆愣在原處。
乙未正上方,明堂畫屏處,落來一道戲謔的笑音。“乙未大人……”那人聲音優哉遊哉,拖長尾音,幾分懶洋洋。
乙未循聲抬首,平靜一望。
竟撞進羅艽滿是笑意的眼。
羅艽歪歪斜斜倚在畫屏梁邊,黑衣黑靴,長辮高束。
一如百年前明朗。
而此刻,羅艽意有所指地盯向乙未懷中骨戒。
“乙未大人,”羅艽笑道,“百年不見,還認識它嗎?”
第九十六章 甲光向日 ◇
◎這一劍,該你來斬。◎
羅艽的思路很簡單。
擒賊先擒王。旁人以為“周懷元”才是最大禍害, 可說到底,牠不過一具由乙未驅策的活屍。
乙未沒有廟堂之意,亦沒有什麽世俗野心。
羅艽自認為能猜得這位舊友的她想法。
思及此, 羅艽歎了口氣。
乙未有什麽想法?兜兜轉轉, 總離不了“陸離辛”三個字。
而此刻,乙未握著百年前陸離辛那枚骨戒, 滿面恍惚。她似乎有許多想問,可觸及羅艽目光,竟只是顫巍巍哆嗦了唇。
羅艽明白自己猜對了。
明堂之上, 羅艽從高處站起身。
又於眾目睽睽之下,揚起面頰,抬了手。
只聽堂外數道厲風起,頃刻仿若電閃雷鳴,三道清霜刺破血色彌漫的蒼穹。
眾人隻聞訇然一聲響。
她們不約而同抬頭, 便見三柄明晃晃的長劍驅散血霧, 似召來萬裡清空!
長生劍,歸塵劍,以及……
清都玄鐵重劍。
羅艽天生劍骨,與劍共鳴共通之能遠超常人;何況此時她這琉璃身軀又以劍骨殘軀、名劍不覺為輔脈, 且靈力純澈至極。
是以此刻, 優越盡顯。
歸塵劍翩然至於羅艽之手, 而長生劍,亦被宮牆之上另一位白衣白發者持在手中。
至於玄鐵重劍,則去了周空身側。
周空收起長弓,凝目, 輕拭重劍。
羅艽已拔出長劍, 與乙未纏鬥。
不過幾息, 乙未不再還手。“小艽姑娘,”乙未靠立紅柱,揚起那張滿是褶皺的臉,輕輕笑道,“以前我便打不贏你。如今……”
“廢話少說。”
羅艽尤其不念舊情地封了乙未穴道。
同時亦不忘向周空喊道:“我掐了那活死人的靈息,你便如打尋常凡者一般,上前便是!”
周空笑著應聲,隨即翻身下馬。
高堂之上生死千鈞,沒有閑話罅隙。
而此時除去乙未、“周懷元”,那些個龍吟右相、無妄國師、少將軍薑畫,亦是棘手。
好在文武之官大多趁亂逃離,她們便沒有要照顧池魚的任務。
羅艽幾步困住乙未,再提劍飛身,去捉那禿驢國師。
龍吟右相本要與國師同仇敵愾,卻是一道翩然白衣攔住其去向。
白衣之側,長生劍上凌然光亮,映出葉青洲那雙平靜無瀾的琉璃眸。
*
十招之內,葉青洲拿下這龍吟右相。
羅艽愈戰愈勇,而那無妄又失了本命法器護身,是以此時,長劍貫穿胸肺,無妄雙目緊閉,滿口淋漓鮮血,便端端咳出一片血霧。
龍吟島那陶英來得及時,少將軍薑畫丟出虎符便要策馬揚鞭。
是周倦一劍折落他身下馬匹。
此刻的周倦早已換上戎裝,提了阮鬱借來的尋常鐵劍,躍身上前,斬馬又斬薑畫。
此間清都事,薑畫為周懷元效力頗多。
周倦年紀雖不大,卻也清楚薑畫對自己的那份心思。但她更清楚的是,大多時候,少男的愛意並沒什麽用處;他以為自己在護著周倦,殊不知周倦眼中,他的所謂保護,只是令人厭煩的桎梏。
便見明堂中央,周空提劍去斬血樹寧王。
玄鐵重劍召雷喚雨,周空雖靈力稀薄,卻從未懈怠武式操練;此刻又準備俱全,萬事有條不紊,自是將重劍使出七成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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