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池瑜肯定的答覆後,女髮型師松了口氣,把她的幾撮頭髮對著鏡子抬起來,往上比劃了一個位置,說:“大概得剪到這邊,池老師你看看。”
需要修剪掉的長度還挺多,髮型師為了避免糾紛,向她再三確認。但池瑜基本沒怎麽抬頭,就回答道:“我都可以,交給你們了。”
*
妝造和服裝準備完畢。
片場上。
楊導和其他幾位導演已經坐在攝像機器後面了。
“八點半準時開始。”楊導看到洛晗陽和池瑜一前一後走來,對著兩人和各方工作人員交代道。
“置景部門收到。”
“打光部門收到。”
他桌上的對講機上“滴滴”響了兩聲,人聲和“滋啦”電流聲一起傳出。
洛晗陽說了句“知道了”,往鏡頭前的位置走去,地上粘著一塊提前標記好的貼紙,這張貼紙是她第一個鏡頭的站位。
跟池瑜演對手戲,洛晗陽壓力不小。
她手持劇本,在鏡頭前來回走動,熟悉自己的走位。
池瑜正站在她對面,原地不動,背手拿著劇本,安靜地做著準備工作。
洛晗陽來回踩點時,抽空偷瞄了幾眼對面的人。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和深黑色的美瞳交相呼應,整個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她的頭髮才剛剛被妝造組的髮型師給拉直,嚴絲合縫地夾在耳後,垂落於後背,又幹練又高冷。
池瑜很早就公開過自己的第二性別,是Omega,身為一個Omega,她的長相更具凌厲感,不說話地靜站時,總顯得和周遭的人很是疏離,像是自帶了一堵透明圍牆。所以,至今還有不少人堅定不移地相信她是個裝O的Alpha。
她垂著的頭忽地抬起,眼神望向前方,洛晗陽來不及收回自己偷瞄的小眼神,猝不及防和她在空中尷尬地對視。
尷尬。
池瑜的反應跟洛晗陽想得不太一樣,原以為她被人撞見偷窺,多少會撇開頭,不耐煩地“嘖”個一聲,但她沒有。
她頭往右一歪,遞出個詢問的眼神,理得一絲不苟的黑發也隨著她的動作從耳後飄落出來一縷。
池瑜歪頭時的模樣,就像某個小動物一樣,還挺呆萌的。
於是洛晗陽也大大方方地朝她露出個微笑。
池瑜回之一笑,弧度很小。
楊導的聲音從攝像機後傳出來:“現場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池瑜率先回答。
“我也OK了。”洛晗陽跟著她說道。
“行,”楊導轉頭叫身後的年輕助理,“過去按著打光板,馬上開始。”
第一場戲正是蘇秦兩人的對手戲,發生在秦挽月盜走“心臟”後兩人正式見面。
在一個熱鬧的夜市上,蘇語驚不敵幾名身份不明的追殺者,被偶然相遇的秦挽月所救。
秦挽月救完人,轉身欲離開,被蘇語驚叫住。
*
“二月二十七日,第一場第一次,action!”
“秦挽月。”
面前的人背著身,黑發和黑衣融為一體,手裡的銀傘沒有徹底消散,在她的手下扭曲成一方奇異的空間。
第一句台詞說出口,洛晗陽暗自做了個深呼吸,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
不要緊張,別有壓力,必須要接住池瑜的對手戲。
沒事。
——就把池瑜當成是司聽月來演就好。
沒把握的部分都已經和司聽月對過了,就當片場是在家裡的臥室,就當池瑜是司聽月。
那道黑衣背影,漸漸和腦海裡獨屬於她的背影,重合到一起。
深呼吸完——秦挽月,就是司聽月。
面前。
秦挽月聽到她的聲音,站住。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她開口了,清冽的嗓音,在冷秋裡蕭瑟動人。
“你偷了‘心臟’,拍賣會的那些人已經調取出了你的全部資料。”
“......”沒有應答,那人甚至沒有轉身,好像面臨險情的人不是自己。
“她們不僅想殺你,還想處理掉那晚,每個看到偷竊的無關者,包括雇傭的保鏢,也包括我。”
“為什麽?”語氣平淡,夾雜了些微弱的、不解的情緒。
“因為商品被盜,這是拍賣會的汙點,她們想做清白又乾淨的好商人。”
秦挽月轉過身,“我救了你。”
言下之意,“我”雖然害得你被追殺,但今天又救了你一次,算是扯平。
蘇語驚聽懂了,她沒有繼續下去這個話題,說道:“你的右腿一直在流血。”
秦挽月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被銳器劃破了褲子,鮮血染紅了一片褲腿。
她曾經經歷過的傷遠遠比這個程度的割傷更深,她不甚在意。
看向眼前的女人,秦挽月不為所動地說:“我走了。”
這些小傷對她的身體素質來說,算不上什麽。
她轉身。
“可是你受傷了。”這六個字,蘇語驚語速極快,話音間是關切和挽留之意。
秦挽月要走的腳步抬了一半,又被打斷。
“外面很危險,這點傷看著不起眼,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你坐在這,我幫你上藥。”蘇語驚指了指兩人中間的一塊石頭長凳。
秦挽月良久沒有回聲,也沒離開。
靜默了好半晌,她像一座風乾百年的化石,終於動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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