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自己或其他武林中人,隻垂涎於閻泣刀以一敵千的無窮威力,得武林得天下,她絲毫沒有稱霸武林的邪心,拿到閻泣刀後也只會在九華山一生再無欲無求。秦紅藥沉默的與她對望,眼中擔憂和愁慮表露無遺,沒有人先挪開目光,這一望短過交睫,又似長過寒來暑往。
半晌後,秦紅藥終於輕輕點了點頭,在玄鐵大門前盤腿打坐下來道:“你盡管去解棋局,我在這裡守著便是。”
隨著她一點頭蕭白玉便放下心來,也隨著她盤腿坐下,雙眼直直凝視著眼前的棋局,指上運功點在棋盤上,第一子便落了下來。孟湘和沈繪兩人各站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她們不能長時間望著棋局,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視著蕭白玉,生怕她突如其來的異動。
蕭白玉落下一子後眼前的棋盤好似有了生命般,在她眼前不斷放大了起來,似是一顆黑子落下,封了她白子的去路,棋盤左下角的一條大龍被攔腰卡住,再落子下去已是徒勞。蕭白玉皺起眉,手中似是撚起了白子猶豫不決,她不管反撲或收氣,都覺是一片死局,棋盤上密密麻麻的落著棋子,留給她的空位已少之又少。
既要保全自己白子的大龍,又要遏製黑子迅猛的反撲,怎麽才能想出兩全的法子,當真是絞盡腦汁。蕭白玉越看越覺得棋盤龐大了起來,黑子白子竟微微浮動,好似蛟龍淺遊大龍盤旋,隱隱從棋盤上飛騰起來。她一怔,手中的棋子忽的掉落在棋盤上,這一聲輕微而清脆的碰撞聲吵醒了沉睡的棋子,棋子猛地遊動而起,化作一尾潛蛟,頭一抬爆發出震天吼聲。
此時黑白交錯流動,蕭白玉眼前已花了一片,再不知下一子該落在何方,吼聲又響,這一聲傳進耳中似是黃鍾大呂猛然落地,巨大的聲波傳遍全身,腦海中嗡聲一片,意識瞬間被這巨響震散。
許久後,嗡嗡聲漸漸平歇,神智好不容易攏在一起,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半晌都不知身在何處,隻朦朧的意識到自己還是活著的,難道是棋局解開了麽。
“掌門人,掌門人!”忽的傳來門被拍響的聲音,蕭白玉許久未聽過這個稱呼,艱難的撐起眼皮去看,卻發現自己竟躺在九華山的房間裡,四周擺設布置一如自己幾月前離開的模樣,她目光緩緩往旁挪,看著桌上還有一盞冷掉的茶。
又是幻境麽,自己居然回到了九華山,蕭白玉歎了一口氣,鬼谷派俱是一些攝魂奪魄的陣法妖術,也無怪會被後人越傳越像鬼神。她不去應門,只是平靜的坐在床上等待,想要看看這次幻境中又會出現什麽。
敲門聲止住,又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這次卻是聽到自己大弟子周城的聲音:“師父還未醒來麽?”
“大師兄!是啊,掌門人自從尋祖師婆婆回來已經睡了兩天兩夜,弟子擔心有什麽差錯,正要稟報大師兄進去看看。”
“師父這次尋祖師婆婆將近十天未合眼,應是累壞了,不過這次兩天都不見醒來的確不同尋常,我還是喚兩師妹再進房看看吧。”
蕭白玉聽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蹙起眉,她的確有一次得了消息出山十天探尋師父的蹤跡,怎麽會有那段時間的幻境,她細細回想一番,好像就是這次出山錯過了金盟主的五十大壽,她還派了二弟子吳均去賀壽,後來才從他口中得知修羅教來人闖了壽宴,滅了獸王莊全莊上下。
門忽然被吱呀一聲推開,沈垚探了半個腦袋進來,見師父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擔憂的神情瞬間轉為喜色,撲將上來跪在床邊道:“師父你可算醒了,都把師兄和我擔心壞了,昨晚我進來看師父還是沉沉的睡著呢。”
蕭白玉不言不語,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有一段時間沒見著這個小徒弟,也不知她現在在九華山上好不好。沈垚見師父摸著自己的頭,卻一句話不說,眼神也像是穿過自己再看別的什麽,臉上的笑意又沉了下來,戰兢的試探道:“師父,你沒事吧?”
蕭白玉心裡倒是不大急,知曉正坐在棋盤前的自己有秦紅藥守著,便左右看了看尋到放在枕邊的彎刀,探手墊起刀握了握,反手便橫在自己脖頸間。經歷這麽多幻境,大概也明白只有在幻境中死了一條心才能真正醒過來,她虛虛的在頸間劃了兩刀,心想若現實中的自己也橫刀架在頸上秦紅藥定是會攔下來,然後用盡一切辦法把自己推醒。
然而卻沒有任何事發生,刀鋒割破了皮肉,痛楚如此鮮明,甚至能感覺出鮮血短暫的停頓,隨之爭先恐後的湧出。沈垚瞪大了雙眼,雙手急切的將她彎刀搶了下來,不顧刀鋒甚至割破了自己手掌,眼淚已滾滾而下:“師父!這次沒有尋到祖師婆婆還有下次啊,何必要尋短見呢!”
蕭白玉一怔,刀已經被沈垚硬掰了下去,又看著她慌慌忙忙的跑出去,大聲喊起師兄:“師兄,快拿傷藥來,師父受傷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眼前的場景如此普通無常,沒有任何需要她抉擇的,沒有她懼怕的,沒有她求之不得的,這些徒弟的反應也毫無異樣。蕭白玉又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忽覺自己內力好像薄弱了幾分,她試著提氣,同自己渾厚的內力相差甚多。
在她提氣運功時,沈垚已帶著周城慌張的跑了進來,周城手中抱著金瘡藥和繃帶,一見她脖頸間鮮血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聲音都有些發抖:“師父,讓弟子為你上藥吧,往後日子那麽長,弟子定會陪著師父尋到祖師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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