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登時臉上一紅,雙目也充了血,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娘娘腔算什麽東西,敢在閆家人面前撒野!”
他拔劍便要給馬上那人來個透心涼的大窟窿,卻被師弟扯了扯袖子,師弟嘖嘖了兩聲道:“師兄,你看那小娘子,光看身姿應是個一等一的美人,這般殺了未免可惜。”他循聲望去,果見那女子雖頭戴面紗,身形清雅秀麗,氣度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傾慕。
蕭白玉松開韁繩,繞開幾人向前行去,這些人說到底不過是些紈絝子弟,也無需為了他們見血,偏頭道:“我們走吧,不必多生事端。”
可偏偏有人身影一動,又堵在她的馬前,口中戲謔道:“小娘子何必著急,摘下面紗給我瞧瞧,若讓我高興了你就不用跟著這個繡花枕頭了。”他掃視了一下周圍,見四下無人,笑眯眯的伸手去摸她搭在馬肚子上的小腿,手還未觸及她的衣角,忽地手腕一涼,有什麽東西應聲掉落。
那人愣了一秒,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見手腕被齊根切斷,血液停滯了幾秒才猛地噴濺而出,他淒慘的嚎叫一聲,抱著手腕在地上痛苦翻滾。秦紅藥劍光不停,隻眨眼間其他三人的手臂也齊齊被斷,她冷眼旁觀了一會兒他們慘烈的掙扎,才在脖頸上一人補了一劍,慘叫聲驀地停了下來。
她回劍入鞘,劍刃上不沾一絲血跡,自袖中拿出一個漆黑的小瓶,在四具屍體上各點了幾滴,屍身迅速泛黑熔化,不多時連衣衫都再不見一片,整個化成一灘鳧水。
她轉頭揚起一抹笑,似是在道歉,語氣中卻毫無歉意:“還是惹了事端呢,不過想傷你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她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怔了一下,笑意漸失,好像在自言自語般的低聲重複了一遍:“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蕭白玉見她眼神有些恍惚,面上也泛起些微的薄紅,終於輕歎了口氣,臉色緩了下來。其實方才即便那人的手要觸及她的衣角,都沒覺得有什麽必要去躲,因為秦紅藥定會出手。不過還真當她酒量多好千杯不醉,原來只是上頭比較慢罷了,牽著馬靠近她一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試了下溫度,問道:“你那些解酒的瓶瓶罐罐呢?”
秦紅藥從懷中掏出盛著肉豆蔻末的白色瓷瓶,仰脖一口灌了下去,明明是幾粒就能解酒的靈丹,卻好像通通失了效用。她身子一軟往身前人的肩頭靠去,蕭白玉在馬背上直起腰身,撐住了她的重量,身下的馬兒也靜悄悄的一動不動,兩人隔著馬匹相依在一起。
她閉著眼睛在蕭白玉脖頸間蹭了蹭,嗅到這些日子已熟悉至極的香味,恍然又猶疑的呢喃了一句:“我許是真的醉了啊。”
第27章 四海求凰(貳)
那一半壺的烈酒對秦紅藥來說不過淺嘗輒止,遠遠談不上要醉的地步,卻恍惚到心頭思緒紛雜,定定的在她肩上靠了半晌,好像才緩過了神。靠著的細肩纖弱又挺拔嶙峋,不曾想就這樣一個並非雄壯有力的身體也能牢牢的撐住她,讓她安心的閉眼依靠。
“我有句話說錯了。”秦紅藥伸手環住了她精瘦的腰,低低的氣音撲朔迷離又嫵媚動人。蕭白玉以為她難受的緊,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氣,隨口嗯了一聲。
秦紅藥卻不管她敷衍的回應,借著醉意,也許是借著她以為自己醉了,自顧自的說道:“你若是男兒之身我便會為你叛出修羅教,這句錯了啊,你現在已足夠迷人。”
背上的手頓住不動,秦紅藥在心底默數,足足十秒後才聽到那人深深的吸了口氣,聲如寒潭之水:“醉了便閉嘴休息,哪來這麽多胡話。”
懷中的人沒了聲息,許是睡過去了,蕭白玉搭在她背上的手僵了半晌,還是緩緩挪開垂落在身側。杭州城外悄無聲息,昭示著方才那一場屠戮的鮮血也漸漸沒入土地,天地間仿佛只有她們相依相靠,看似形影不離。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師父的那些手書,愈想便愈心驚,許多場景竟和自己的處境相照呼應,為何在秦紅藥的面前會喜怒不定情緒起伏如大浪,又為何再不抗拒她的靠近見她不適還會心疼。自從師父失蹤後,她如古井般寂靜平淡的過了十年,每日隻想著尋師,習武,光大九華。
可秦紅藥卻像一團突然闖入她眼中的烈火,在她廣闊無邊的草原上肆意燃燒,甚至席卷過那口古井,驅趕了井底埋藏許久的厭倦和冰冷。與她對站交手時,總是調動起全部的注意力,全神貫注,眼中只有她和她的劍。與她攜手迎敵時,又會放心將後背交於她,進退有度從未慌張。
仿佛有什麽地方在慢慢變化,不知不覺她佔據了一塊地方,原本引以為傲的沉著冷靜在她面前總會土崩瓦解。這種感覺蕭白玉並不喜歡,陌生的脫離掌控的感覺,總讓人心生退踞。
喜歡她麽,那自是不必說的,否則又怎會由著她一而再的觸碰。可難道對她還有男女間的情愛,如此荒唐無稽之事,怎麽可能!枕在肩上的人淺淡的呼吸著,每一次氣息吹佛過來心都會收緊一寸,漸漸胸口緊的有些酸麻,蕭白玉攥緊手指,撐著她的身子一動不動。
秦紅藥時辰算的很準,不多不少半柱香的時間,便慢吞吞的直起身,揉了揉有些模糊的雙眼,故作訝異:“我竟睡著了麽,你肩膀累不累,我給你揉揉?”
她象征性的抬手,果見蕭白玉扯過韁繩隔開了距離,臉色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偏過頭勾起絲自嘲的笑,轉瞬又消失不見。她若無其事的牽起韁繩,雙腿狠夾了下馬肚,駿馬四蹄奔騰,眨眼便在身後踏出一條塵沙飛揚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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