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眯著眼看向地圖,黃巢墓位於泰山狼虎谷,嵐妹原來是將閻泣刀藏在黃巢墓中,她眼中忽地閃過光芒,心下已大為安定,悠悠的靠在椅背上不再動作。秦紅藥將地圖湊在桌上盈盈燃燒的燭光上,片刻後羊皮紙裹上了火焰,火舌緩慢又不可抗拒的吞噬著地圖,隱隱約約舔上她的手指,室內陡然明亮了幾分。
剩余的手帕她本想一並燒掉,舉在火光上時忽然感覺蕭白玉偏過了頭,目光緊緊黏在手帕上,卻不肯同她說一句話,也決計不會開口求她。秦紅藥指尖微頓,緩緩將手帕拿離燭火,她不肯在孟湘面前流露一絲心軟,隻硬梆梆的將手帕丟在蕭白玉懷中,強裝漫不經心道:“這物事對我沒用了,倒是能留給你做個念想。”
蕭白玉垂眸看著落在自己懷中的手帕,手指一點點將手帕攥在掌心,不管機會多麽渺茫她都要試上一試,總有一時,會被她抓住機會將受到的屈辱成百上千倍的還回去。
孟湘看著蕭白玉將手帕貼身放在懷中,雙眸微閃後一改之前的死氣沉沉,似是重新燃起堅韌的火光,在心底滿意的讚歎一聲,張開乾癟的嘴唇道:“那還等什麽,怎麽還不即刻上路。”
秦紅藥下意識的看了眼蕭白玉脖頸處光潔的繃帶,又陰沉的笑了起來:“我都不急你在急什麽,莫非黃巢墓中還有什麽機關陷阱在等著我麽。”
孟湘滿不在意的順了順自己的銀絲,故意開口激她:“小姑娘若是害怕,大可隻讓我們兩人進去,你們守在墓口處便好。”
“這招對我沒有用,你還是省下力氣多吃幾碗飯吧。”秦紅藥不再同她多費口舌,照例點了蕭白玉的穴道,出房去安排手下,準備隔日就動身前往黃巢墓。若只有她們兩人輕裝上路,不出兩日便可抵擋,如今卻多了位走也走不動坐也不想坐的老人家,隻得隨著馬車慢慢的晃上近十日。
模糊的聽著屋外的交談聲,孟湘挪著輪椅滾了兩圈,握住蕭白玉垂在床邊的手指,用力緊了緊。蕭白玉觸到她乾燥粗糙的掌心,眼眸忽地睜大,眼中只看到孟前輩對自己輕輕點了點頭,手中已被塞進了一枚小指指甲大小的藥丸。
第41章 將琴代語兮
秦紅藥並沒有多等,當天晚上便離開了藥廬,只在偏房中留下幾張銀票,算是感謝這幾日的照顧。她不大想當著薑潭月的面離開,小姑娘太過純淨,一雙眼不識世間醜惡,那單純疑惑的目光總是一再提醒她如何親手毀掉一段感情,她無法自抑的想避開。
這一路沒有太過張揚,修羅教之人都隱在暗處跟隨保護她們,隻留了兩架馬車同車夫,秦蕭二人坐了一架,孟湘獨坐了一架。馬夫在月色中揮鞭,駿馬嘶鳴前蹄高揚,踏著夜晚的靜謐飛馳過原野,忘疾藥廬漸漸被拋在身後。
行至成都時天有了亮色,秦紅藥這些日子著實沒有休息好,靠在馬車中搖搖晃晃的禁不住閉上了眼,她以為自己只是閉目養神,馬車廂外忽然被敲響,她猛地抖了個激靈坐直了身子,發現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第一眼先去看身旁的人,見蕭白玉合著雙眸穩穩的坐在那裡,才定下神,掀開了轎簾。
馬車停了下來,一名修羅教的護衛立在轎外,面色無奈道:“護法,後面那老婆子吵著要吃東西。”
秦紅藥揉了揉眉心,驅散了些沉重的困意和糾纏不清的頭疼,聲音冷凝而不耐:“還能餓死不成,不用理她繼續走。”
“我也想吃東西。”蕭白玉抬起眼,口吻漠漠,卻是近十天來第一次同她說話,秦紅藥怔了一下,並沒有轉頭看她,她不肯開口前念著她的聲音,盼望能多聽她說幾句話,可她當真說了,又同記憶中天差地別,一拉一扯的平白添了滿腹失落。
這幾日她冷冷清清的嗓音似是一直在耳邊徘徊,時而低笑時而輕訴,她話並不多,可細細想來每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偶爾也會出言嘲諷,但嘲諷背後又埋著溫柔關心,一句句再回想都動人心弦。
手下領了命令欲要轉身離開,忽聽秦紅藥喝了一聲:“回來”,立時停住腳步,目光探究看著的她,靜候命令。她沉默了一會兒道:“準備進城,去尋一家成都酒樓。”
蕭白玉不想她這麽輕易就會同意,本還做了其他盤算,似是都用不上了。她重又合上眼,悄悄催動真氣流轉,孟前輩給她的藥丸入了丹田,被封的水泄不通的經脈竟湧出點點內息,她不能全力運轉內功,隻得裝作小憩慢慢的催動內力衝開穴道,才不會被秦紅藥發現破綻。
可是小心翼翼的運功進展實在緩慢,她知道孟前輩是在給自己拖延時間,也許這一路上她還會給自己擠出更多時間,確保到黃巢墓時功力已完全恢復。所以即使方才注意到秦紅藥似是進入淺眠,她也沒有貿然動手,現在恢復的功力還微不足道,遠遠不能與之相抗衡,絕不可輕易出手毀了她們最後的機會。
馬車噠噠的踏進成都,孟湘還是一副大排場,叫人攙著扶著進了酒樓,坐下後也不客氣,當即和小二點了數道成都美食。不一會兒就擺了滿滿一桌紅豔豔的菜色,麻婆豆腐,夫妻肺片,甚至連擔擔面都要了三碗,泛光的紅油冒著騰騰熱氣,聞起來香辣撲鼻。
秦紅藥皺皺眉,剛想讓小二換一桌清淡的素菜上來,蕭白玉卻已經動了筷子,這些日子連米粥都要她強行去喂才肯喝的人,突然連這般味重的辣菜都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來。孟湘也笑眯眯的看著她,加重了幾個字眼:“玉兒要多吃些,瞧你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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