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剛剛及笄,還是不放心就這麽離開啊,可阿兮……也隻好累她再等我一等。”
這一段讀的是雲裡霧裡,這位名為阿兮的女子是那位王爺的妃子,莫不成是那位遼國公主?師父為何要給她一個正經名分,還同她約好將九華派托付給自己後去和她逍遙快活,蕭白玉隱約猜到了什麽,接著往下翻去。
後一頁的筆記有了明顯的變化,寫字之人似是情緒激動,一撇一捺力透紙背,濃墨接連印下好幾頁,字裡行間都透出一股悲怒,話語言簡意賅“阿兮受傷了,自知曉我走火入魔時是阿兮不眠不休照料了我半月,就立誓再也不會讓她受苦。那些人竟把矛頭對準了我心愛之人,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明日我就帶阿兮走。”
手書到這裡就斷了,蕭白玉手指一顫,簿冊從手中滑落,在桌上輕彈了一下摔在地上。好似狂潮呼嘯而過,被席卷衝刷過後隻留下蒼白的支離破碎的理智,她扶著額頭,恍然間發現了比任何一切都驚駭的事實,師父竟同另一名女子互相傾慕,許下了海誓山盟。
她身子端端的坐在桌案前,卻像是漂浮在浪潮迭起的汪洋之上,她心中湧起很奇異的緊張,似是在手無縛雞之力時明晃晃的暴露在敵人目光下。她從未聽聞還有這樣的感情,原來女子同女子之間也可以互生情愫麽。
她看著桌上立著一摞的冊子,手還是控制不住又取了一本,緩緩翻開來看,抗拒又微微好奇。師父記錄的很詳細,有一些過往她還是記得很清楚,一邊看一邊回想,當時許多懵懂未知的場景豁然開朗。
原來當時師父偶爾時喜時悲,是因為同那位公主相識相愛,一切都要追溯到那一場師父以一敵千的戰役。憑著師父的武藝,帶著王爺逃出追殺本不是什麽難事,可當時對面為了滅口,連俘虜也下了殺無赦的命令。於是師父一步不退,以一人的血肉之軀打退了一千精兵,讓數百位遼國俘虜平安的護送到京城,就此結下了與那位公主的良緣。
其中一些話似是在濃情蜜意時寫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有一些像是與愛人爭論過後哀傷的自我質疑“阿兮問我是不是因為毀了她的遼國心懷愧疚才對她這般好,我不能否認,我的確一開始對她有憐憫同情之心,可誰講同情之心不能生出愛慕之花,我偏要證明給她看。”
“證明給誰看?”耳畔突然響起聲音,蕭白玉啪的一聲合上了冊子,魂魄未定的抬起頭,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個人,已經站到了桌案前,她卻半分都沒有察覺。
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蕭白玉心揪了起來,不管怎樣師父就是她師父,絕不能讓師父入土後還要遭受流言蜚語的中傷。她語氣冷漠到拒人於千裡之外:“你怎麽進來的。”
秦紅藥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當然是從大門口堂堂正正走進來的,是她看的太過入迷,自己走到身邊都沒有發現,才隨意的瞟了一眼她手中的簿冊。沒料到她反應如此激烈,似乎是被驚嚇到一般,於是聲音放低了些:“已經深夜了,我見你一直沒出來就過來看看。”
她竟在書房裡看了整整一天麽,室中無窗,瞧不見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已將師父的手記看完了大半。除卻一開始的驚訝震撼,一本本慢慢看下來,卻是剖出了師父的另一面,藏著的那份深情執拗的模樣。在她印象裡,師父一直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瀟灑女俠,提著一把刀闖遍江湖,卻也有不為人知的柔骨濃情。
她將書冊一本本摞好,既然師父生前不曾讓任何人得知這段關系,甚至自己身為她最親密的弟子也並未聽過阿兮這個名字,就讓這份回憶沉默在時間的長河中,掩蓋在江湖的血雨腥風之下,無人可以指責質疑,只是師父自己的一段情,從未打擾到旁人。
秦紅藥瞧她臉色不太好,還以為這一日下來都沒尋到那三人的下落,手搭上她肩膀道:“別急,這條路行不通還可以……”
她的話落在半空,懸懸的沒有了下文,在她手剛碰到那人肩膀時,蕭白玉仿佛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急退了兩步,避之以唯恐不及。看著秦紅藥微眯的雙眸,其中的神色不解而逐漸冷淡,她也覺得自己動作過了些,卻不好解釋,隻抿唇沉默的立著,空氣似乎也停止了流動,僵在了兩人之間。
秦紅藥瞥見地上還掉著一本簿冊,俯身欲要去撿,另一人動作更快,幾乎是搶著把它拾了起來。這下她徹底被惹怒了,處處高人一等的她何時被這麽一而再的輕視過,尖細的下巴微微一抬,聲音冷的像是裹了刀子:“你這是再發什麽瘋癲。”
蕭白玉攥著書冊的一角,將它整齊的與之前的書冊疊到一起,回頭望了望她染上薄怒的臉龐,輕輕對自己歎息了一聲。不願聽到她這般陌生的語調,也不願再被她輕佻的對待,便有些生硬的轉了話鋒:“師父的確記下了三位前輩的隱居之地,我們休整幾日便可出發。”
她口中還是說的我們,可明顯是有意隔開了距離,莫不是還在氣惱之前的玩笑話,她當真如此重視她的師兄麽,秦紅藥唇角浮起淡淡的波紋,勉強可以稱之為笑意。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書房,蕭白玉想到自己在這裡呆了一天,她應該也是一日顆粒未進,而早上那頓也是剛吃兩口就被打斷了,她實在沒法放著不管,便道:“去東廚吧,弟子都歇息了,可以自己做些東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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