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坦之四處欠下的債的確繁多,當然其中也不乏渾水摸魚之輩,最後傳令下去隻認印有九華派刻章的欠條,好好盤算了一下又花出幾千兩白銀。當周城看到其中居然還有風月樓的欠條時簡直驚呆了,他再怎麽回想也無法看出半點陸坦之浪蕩好色的端倪,只能默歎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
再踏出帳房時已至月明星稀的深夜,其實還有幾筆帳沒算完,只是周城總算在蕭白玉時不時偏頭打量天色的目光中看出她的急切,就好像她正坐的檀木椅上被人撒了釘子。甚少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還以為師父尚有急事,周城隻好忍著腹中空空的饑餓感將剩余的活都攬到自己身上。
蕭白玉站在分岔路口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回房換回自己的腰帶,順便跟估計等急了的人打個招呼,餓了她這麽久也算是調皮的懲罰了。離房門尚有十幾步時就察覺到屋內有了另一個陌生的氣息,打眼望去屋內已點起明亮的燭燈,不再是她離開時剛剛入夜灰蒙蒙的樣子。
畢竟是在九華山上,蕭白玉也未曾多想,抬手便推門而入,只看了一眼屋內光景便微微蹙起眉,反手合嚴了門縫。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立時住了口,警惕的觀察著忽然出現的女子,他耳朵靈敏的很,又是深夜,卻不曾聽見有任何的腳步聲。
靠在桌邊的秦紅藥閑散的抬了抬眼皮,倦怠的抿著一杯茶,發髻依舊散著,身上為了見人也隻披了間薄薄的紗衣,像極了春睡初醒的畫中美人。
“回來了?我都餓過勁了……繼續說。”
黑衣人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眼觀鼻的低頭道:“是,雷火幫,霹靂門,鑄劍山莊三派幾日內連遭滅門,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地面牆壁都刻了修羅教三字。烈焰,霹靂二派尚離中原較遠,我等在教主吩咐下先行清理過字跡,不會傳出什麽謠言,但鑄劍山莊人丁興旺,派強勢大,已有不少人瞧見了字跡。”
看到哥哥派人來報信時就知曉江湖應是又出了什麽大事,只是比想象的還要嚴重不少,秦紅藥勾起耳畔的一縷發,指尖緩緩揉了揉太陽穴,驅散漸湧而上的朦朧睡意。手指投下的陰影在她唇畔浮出陰冷的弧度,不冷不熱的說道:“修羅教三字可真成了香餑餑,誰都敢搶。”
話音剛落,肩上忽然一暖,撐在額上的手也被人拿了下來,輕輕的握在掌心。蕭白玉在幾句話間已經抽起疊放在床邊的外衫,抖落開來披在秦紅藥肩頭,屬於她的衣帶還在自己身上,隻得在她玄黑的裙外虛虛的攏了一條素色的腰帶,好歹是比紗衣遮風溫暖多了。
蕭白玉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自中指第二指節按壓著穴位,有些微微的刺痛,但明顯的提神醒腦。秦紅藥彎了彎眸,陰影自她面上褪去,看起來終於不那麽冷了,她乾脆的歪斜了身子,一半的重量都靠在了蕭白玉肩上,一雙眸半合半睜道:“哥哥忙得很?這種事還需我親自跑一趟麽。”
蕭白玉動作一頓,秦紅藥從未在旁人面前泄露出一絲弱勢,但看著那黑衣人只是盯著下跪的雙膝,半點余光也沒有向上飄,還是調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肩背,讓她靠的更加舒適些。給她按壓穴道的手指不知什麽時候被她反握住了,十指交握,靜靜的擱在腿上,她的指尖似有似無的在手背上剮蹭著,點點的癢。
“教主因急事回了北漠,讓屬下向護法轉達此事,教主說四大火器門派獨剩烈焰堂一門,金鐵衣對這四大門派趕盡殺絕,極有可能是為了毀屍滅跡,這四大火器門派同金鐵衣私自販賣銅鐵火器脫不了乾系。”
秦紅藥擺了擺手,黑衣人便悄悄的站起身,開門關門都沒有一絲聲響,隻輕微的索索兩聲,門外就再聽不到多余的呼吸聲。蕭白玉側耳聽了聽,幾秒後連她都再難捕捉到任何聲音,難怪這人進出自如連守山弟子都沒有絲毫察覺。
修羅教當真是臥虎藏龍之地,不說教主護法那兩座泰山,光是這報信的手下,就讓蕭白玉在九華派裡挑揀半天也選不出一個可以與之匹敵的弟子。不禁想起許久前的那一場金府英雄宴,現下看來隻覺處處好笑,不論是義正言辭匡扶大義的金鐵衣,還是大言不慚談論著修羅教不堪一擊的各門各派。
靠在懷裡的人許久沒有聲響,蕭白玉低頭看了看她的發頂,雖不想出聲打擾她,但想起她許久都不曾進食,還是扶著她的肩膀輕拍了幾下道:“紅藥,先別睡,吃些東西再休息。”
秦紅藥還沒這麽快就入睡的本事,只是身子乏,嗓子也不大舒坦,畢竟掌門臥房也不是什麽僻靜之地,偶爾還是有弟子經過,動情時的聲音都壓了下來,憋久了更懶得再開口。
“你磨蹭的我都不大餓了,罷了,明早再吃吧。”秦紅藥直起身子,長長的舒展了一下腰身,附贈一個大大的哈欠,明白的表示她已經很累了。
“也不想想這是誰害的。”蕭白玉無奈的隨著她站起身,亦步亦趨的陪到床畔,到底還是心疼她,就著桌上的茶壺洗了一個李子塞進她手裡。
秦紅藥不客氣的仰面躺在床上,隨意蹬掉了一雙鞋子,沾著水滴的李子湊到唇邊,深紅的果皮鮮紅的唇,潔白的貝齒瑩色的果肉。有汁水眼看要淌下嘴角,被蕭白玉眼疾手快的拭掉了,她看著閉目躺在床上的那人,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李子溢出的水分卻越來越多,又有些後悔給她洗了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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