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就知道她睡著前，燈還沒滅，沈文翊還沒睡。

　　那夜她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夢，夢到了高二那年的運動會，夢見了沈文翊摔倒那一瞬間自己差點停跳的心臟。

　　3000米，沒幾個人願意參加，都是被逼著參加的，她也一樣，估計沈文翊也一樣。

　　她體力還不錯，勻速跑著也不覺得太累，名次一點點靠前，後來超過了沈文翊大半圈。

　　沈文翊平時挺沉穩的，初中的時候她見過沈文翊跑三千，和她一樣，開始的時候勻速慢跑，並不會莽撞猛衝。

　　可這次沈文翊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一開始就衝得很猛，沒兩圈就不行了。

　　她跑過沈文翊身後不遠時，看到沈文翊滿頭大汗，唇色都白了，臉色非常不好，想說讓她別逞強，跑不動就走，走到終點線也不算給班級丟臉。

　　可還沒等跑到沈文翊旁邊，沈文翊突然朝前趴倒了，膝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跪得很重，那一聲，她甚至覺得沈文翊的膝蓋骨都碎了。

　　可沈文翊當時並沒有哭，只是臉部痙攣了下，倒地捂住了膝蓋，膝蓋擦破了皮，當時就冒了不少血。

　　她下意識想蹲下來扶住沈文翊，卻聽到了廣播裡在播她的名字，二三班全體成員為她加油呐喊。

　　沈文翊是二五班的，二五班已經有人朝沈文翊跑了過來。

　　她遲疑了下，彎了一半的腰又挺直了，沈文翊看到了她，看著她從彎腰到站直，然後繼續朝前跑。

　　她跑了第一，全班歡呼，有同學過來給她擁抱，有同學給她遞毛巾遞水，她隔著人群看向沈文翊。

　　沈文翊居然還在原地坐著，旁邊圍著幾個同班同學，還有二五班的班主任。

　　她拿著毛巾一瘸一拐走過去，看到了一向冷靜沉穩的沈文翊坐在地上，捂著膝蓋在哭。

　　明明剛摔倒最痛的時候都沒哭，怎麽這會兒哭了？

　　而且沈文翊那麽愛面子，怎麽會在這麽多同學老師面前哭？

　　她看著沈文翊的眼淚一顆顆從眼眶滾出，看著沈文翊紅得沁血的眼眶，那一刻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沈文翊是她的死對頭，沈文翊哭她該歡呼才對，可她卻覺得很難受。

　　她走過去，拿著毛巾擦沈文翊的臉，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可這麽多年都互相為難慣了，也說不出軟話，就硬邦邦地說。

　　“沈文翊，你三歲？你看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丟不丟人？”

　　她扭過身讓旁邊的同學幫忙，把沈文翊背到了背上。

　　二五班班主任說，你剛跑完，別背了，我們班有人背。

　　她其實當時腿都是軟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可她還是背著沈文翊去了醫務室。

　　沈文翊趴在她背上哭了一路。

　　她喘著氣調侃沈文翊道：“真是千金大小姐，嬌生慣養，平時看不出來，這摔一跤不就原形畢露了？”

　　到了醫務室沈文翊才拽著她的毛巾擦了臉，不哭了。

　　校醫給沈文翊上藥的時候，沈文翊乖得不行，那麽多年她都沒見沈文翊那麽乖過，一動不動，眼睛濕漉漉的，不是看著校醫，而是看著她。

　　處理好傷口，上好藥，校醫給了她一瓶紅花油，讓她幫沈文翊揉腳，沈文翊是扭到腳才摔趴的，腳踝都腫了。

　　她脫了沈文翊的運動鞋，脫掉白色船襪，沈文翊非要洗腳，不洗腳不讓揉。

　　她認命的又借校醫的盆子接了水幫沈文翊洗腳，她都沒給她爸她媽洗過腳。

　　洗完腳，她扶著沈文翊坐到了醫務室唯一的病床上，沈文翊靠在床頭，她坐在床尾。她把沈文翊的腳擱在自己腿上，給沈文翊揉了老半天。

　　眼看差不多了，她正準備收手，班長來了，班長長得很帥，還被人戲稱過校草，她是學習委員，又是自來熟，不止班裡同學，外班也有不少混得熟的，和班長就更熟了。

　　班長調侃她自己都快軟跪了，還做好人背別人，說是過來看看她跪了沒有。

　　她知道班長在開玩笑，肯定是有事才來找她，就趕緊起來洗了手，把紅花油還有校醫給的幾片不知道什麽藥，給了沈文翊。

　　原本她是想對沈文翊說，她去叫二五班的人過來，可對上沈文翊濕紅的眼睛，她又咽了回去。

　　心裡想著，等會兒再來吧，反正離放學還有好一會兒，來得及，她可以騎車送沈文翊回家。

　　她讓沈文翊好好休息，反正也沒課，都在操場運動會，不用急著走，等放學再走，就和班長走了。

　　到辦公室聽班主任交代完，她再回到醫務室，卻看到沈文翊一瘸一拐出了醫務室，走到洗手間門口半人高的垃圾桶邊，把紅花油連同那幾片藥扔了。

　　沈文翊的樣子，很嫌棄。

　　是因為那是她遞過去的？

　　就像當初在食堂遇上，她幫沈文翊拿夠不著的筷子，沈文翊看都不看一樣？

　　沈文翊暗戀她很多年？

　　根本就是謊言。

　　或許後來的確有喜歡，可現在也移情別戀了。

　　*

　　早上和沈文翊走戲，沈文翊身上的正骨水味道很淡，幾乎已經聞不到了，那瓶正骨水是不是也扔了？

　　走完戲，她故意當著很多人的面看沈文翊的傷手。

　　“好得差不多了，還疼嗎？”

　　沈文翊情緒很平穩，真的完全沒有情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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