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卻像是有道看不見摸不著的屏障將她的身體與外界的精粹氣體全阻隔斷了一般,周身使的氣力如同泥牛入海,輕飄飄的,沒個著落。
禁製。
白痕身為鮫仙曾坦言無計可施的禁製,燕離在紫雷後一眼看穿她身有禁製……
程伏煩躁地揚手,一道攜帶法力的風去勢洶洶地在寒潭上濺起漣漪,破水而出的水珠還牽連著蒸騰白氣。
幾個眨眼過去,又緩緩蕩漾著複原。
她在鮫族中人際關系簡單,況且身邊的同門師兄姐弟關系俱都和睦,沒有什麽大齟齬,沒人與她深仇大恨到要斷她道途。
何況,這些同門實力有限,又怎能下出一個令鮫仙白痕都束手無策的禁製?
十八年來,除了繈褓時在東海上沉浮飄蕩的時日,程伏從來都只在海下的鮫族聚居之處。
所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臨近鮫族海域的洛神島。
想到這裡,程伏眼神微凝,默然盯著恢復平靜的洗劍池水。
這禁製……該不會是在她尚未被師姐撿到時,便在身上攜帶的吧?!
程伏急匆匆回到殿內,唯恐錯過燕離歸來的動靜。
燕離既能一眼瞧出她的禁製,興許對這禁製的來路知曉一二。
她眼巴巴地拉了把椅子就在殿門處坐下,對自己修為的凝滯一刻也不想忍耐,渴望找出解法的心情十分迫切。
剛一坐下,倏然間,面前浮起一陣淡藍光暈。
燕離清冷動聽的嗓音在此間響起:“這幾日我不在學府,你暫且隻上理論課程和晚修。你的宿處安排好了,之前臨時住處的東西我遣人送到了你寢室,直接前去便是。”
“清心居五苑,路道上有指示牌,自己找路不難。”
程伏乍然一驚,反應過來——是燕離置下的留音術法。
她頗有些鬱悶地站起身朝外走。
也不知道燕離匆匆忙忙幹什麽去了,留個音就不知所蹤。
仔細佩好劍,程伏便一路依著乾道上的指示牌找宿舍。
這個時辰,學府內人影寥寥,寂靜得仿若只是一座普通的雪原深山。
唯有半山腰學生宿舍亮著的點點燈火,昭示著止妄並非荒山,有人居於此。
程伏循燈火去,不多時便見到了一座座白牆黑瓦並列得緊密的宿舍。
與她原本世界宿舍的不同之處在於,每個學舍雖然列得緊密,但均是獨立的院落,環境亦很優越,花鳥草木俱全,看著倒像現代的休閑度假民居。
她抬手叩響五舍的銅質門環,便聽見內裡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院門啟開,一個杏眼姑娘笑眸彎彎,露出一張溫婉秀麗的臉。
她一見程伏,便溫溫柔柔地揚起笑,面上難掩驚喜之色:“呀——你就是劍尊弟子程伏吧?你好你好,我是陳謙茹,我們三個等你好久啦。”
程伏被這姑娘真切柔和的笑意感染,也彎眸笑起來:“你好,我是程伏。”
陳謙茹言笑晏晏地將程伏引進室內,言辭間多有提到“劍尊弟子”之類字眼,語氣既驚喜又崇拜。
並肩走時,陳謙茹沒忍住,悄悄抬眼看程伏。
好漂亮的小娘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若不是早早得知,真難以將她與五靈域第一劍的弟子聯想起來。
程伏亦與陳謙茹說笑著,心底卻略有不適。
她這“劍尊弟子”的頭銜太灼目驚人,舍友給予的關注在這光環的映照下,便也似乎只是在關注“劍尊弟子”如何如何。
清心居中的一個院裡共住四人,走入室內,另兩個室友也迎了上來,對程伏態度很是熱切友善。
簡單的介紹後,程伏得知,除了剛才給她開門的杏眼姑娘陳謙茹是位醫修外,其余兩位姑娘皆是劍修。
丹鳳眼細長眉的叫楊焉然,臉頰圓圓稍有些嬰兒肥的矮個子叫沈問尋。
互相問候之後,便當作相識了。
夜已深,第二日仍有課,幾個姑娘沒再多言,輪番洗漱過後就安然睡下。
舍友均勻的呼吸聲漸次響起,只有程伏還在面朝天花板乾瞪眼,心裡感受頗為微妙。
單單與舍友的這幾句簡單交談,她就已經可以感受到學子們對劍尊的狂熱尊崇。
如今府裡所有學生都對她抱有極高的期望,因為程伏是驚才絕豔的“劍尊首徒”。
程伏深知自己是沒什麽真本事的。
這一陣子備受矚目,明日一上課,她貧乏的理論知識就會令她原形畢露,很容易便引來弟子們的不滿——
他們都是經歷了嚴苛考核入學的。
如今劍尊隨便收個沒甚真功夫的弟子,就可以輕輕松松和他們坐進一個教舍,公平何在?
她閉目,在腦子裡仔仔細細又把原身所掌握的法術施展經由的經脈路徑過了一遍。困意很快便侵襲上來。
迷迷糊糊中,程伏腦內響起燕離前一日在搖曳燭火中沉眉說的話。
“我的弟子是何等人,自有我來兜底。”
很突兀的,程伏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安心。
沉重的心陡然妥帖安放下來,她松開眉頭,很快便沉入黑甜睡夢中。
翌日一早,程伏起身,發現自己是最早的一個。
即便如此,她也沒磨蹭。
反正自己正本來就是知識儲備最匱乏的那個,早些到教舍看看理論書卷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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