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參嬰忽然蹦跳一下,一縷青煙飄過,程伏驚奇地發現自己可以直接聽懂它倆的對話了。
參嬰趾高氣揚地貼到倒海臉上:“你行不行啊,能不能問出來,啊?”
“頂級劍靈,就這?”
倒海氣得飄起來:“誰不行了?白鳥,告訴我你主人究竟是誰?”
被稱作白鳥的器靈抖一下,小小聲說:“我真不知道我主人叫什麽啊……”
倒海氣不打一處來:“連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白癡!”
白鳥縮了縮身體,“不過,我好像聽過別人叫我主人‘顧老爺’什麽的……”
白痕眼神淡淡,掌中瞬間變幻出通訊玉簡,低低說了兩句什麽。
單單一個顧字,就足夠了。
古仙境中的顧氏,就只有那麽一家。
朝外走時,白痕鮫尾一頓,回頭看了程伏一眼。
她道:“若是想好了,隨時可以找我。願意的話,我會為你提供我手中一切的詳盡信息。”
願意什麽,是什麽信息,自然不需要再多言。
程伏頷首,待到白痕走後,才疲憊地揉了揉眼睛。
說實話,她完全不想牽涉進這些破事。
但白痕其實將她的心思把握得很準。事關東海,她總歸不會置之不理的。
她歎了一口長長的氣,也提步往外走。
鼻端很突兀地傳來清洌洌的霜雪氣,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抵在身前。
程伏愕然地退一步,旋即反應過來,又兩步湊上去,擁住來人。
她小獸一樣吸兩口,這才抬眸看燕離。
從鼻峰到眼睫,從睫毛到額心,目光纏綿地一路流淌過去,將燕離冷白的雙頰灼燒出淡淡的粉色。
程伏鼓著腮幫子:“師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呀?”
燕離很專注地看她,聞言道:“感召印。”
額間那朵雪色的白蓮應聲閃爍起微光,顯出潔淨脆弱的殊麗。
“嘿嘿。”
不知怎的,程伏沒頭沒腦地傻笑了一聲,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撇下嘴角。
程伏有點羞赧地偏過頭去。這樣笑,好像個傻子啊。
她抿住嘴唇,避免自己再發出這樣傻兮兮的笑聲。
冰涼指尖觸到自己手心的一瞬間,程伏心尖一癢,腦中閃過那條堅韌流暢的銀白鮫尾。
方才白痕所說的話,仍然縈繞在她心間。
“阿伏,去殺了凶器之主。”
語氣淡漠無鋒,卻像鉛質吊墜一樣墜在心上,沉沉的。
手心的冰涼漸漸剝離,修長的指尖來到程伏眼前,而後很輕地撫上她眉心。
程伏感到眼眉間的什麽東西被揉開了,驚覺眉頭不知何時擰上了。
燕離聲音緩緩:“不開心?”
“她與你說了什麽?”
程伏愣愣地看著燕離,心中浮起的卻是另一種疑惑。
一種偏移了原本軌道的疑惑。
少女的嗓音悶悶的:“嗯。”
“她說了什麽,我們晚些再聊吧。”程伏含含糊糊道。
燕離並不覺得有什麽,只是微微點頭。
“好。”
程伏忽然又抬頭道:“師父。”
“嗯。”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少女神色肅穆,似乎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將要和她探討。
燕離道:“何事?”
程伏眼睫顫了顫,終於開口道:“師父,你和…白鮫仙,是什麽關系啊?”
第90章 魂香
燕離眼神有些古怪:“……什麽關系?”
她凝眸沉思了一會兒,忽而彎唇笑了。
對於程伏而言,她很少見師尊這樣的神色。
抑或說,無容劍尊的情感本就如同一汪湖水,波瀾不驚,凡有一粒石子落水引起波動,都會使得那汪湖上漫著的紋路變得流光溢彩起來。
燕離眸光泛起些戲謔的狡黠:“她曾與我搶過食。”
燕離是被時空交易所棄置在五靈域當中的棄子,程伏救她一命,卻在幾載之後離去。
燕離度過了一段非常落魄的時日。她懂捕獵,會烤熟食,餓不死自己。但累月經年鬱結於心,在一次捕獵中,燕離失手被毒物蟄了。
說起這樁事時,燕離神色很尋常,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我去尋能解毒性的冰草。但因為氣力不支,我倒在了冰草前方,手指離草莖只有一寸距離。”
程伏聽著,卻很有些酸楚。
獨自行在冰原,又豈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她知道凜冬雪原的冰雪有多冷。她甚至可以在腦海中擬出霜雪覆面的觸感,茫茫天地間,不會有人去注目一個氣息奄奄的將死之人。
程伏忽然不敢想。
因為她突然更深切地明白,將燕離獨自留在雪原上,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情。
燕離目光放得很渺遠,有些浸在思緒裡頭:“我伸手去抓冰草,卻抓到了一隻又冷又濕的手。”
“那隻手的力氣很大,把我的手撇開,然後搶著去拔那根冰草。”
“然後我們就搶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這仿佛是什麽過分有趣的事情,燕離又微微彎眸:“最後我們兩敗俱傷,兩個人都快要死了。”
“她和我才終於願意妥協,一人一半分食了。”
程伏的手緊了一緊,心臟畏懼地縮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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